若不表明身份,只怕他不会放心,为取得他信任,福康安这才道出实情,“家父乃忠勇公,傅恒是也。”
柳大夫虽不涉足官场,但忠勇公的赫赫威名他还是有所耳闻,“忠勇公虽为皇后之弟,皇上的小舅子,却不从仗势欺人,为人十分谦逊,当年缅甸之役,出征之前,皇上曾赏他三眼花翎,需知这三眼花翎乃是贝勒以上方有资格佩戴之物,傅中堂乃是臣子中的头一位,然而他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婉拒,说是要等立得战功之后再收,如此不慕虚名,严以律己的军机大臣,实属少见,老夫深感钦佩!”
他阿玛身上的确有许多闪光点,值得福康安效仿,更令他欣慰的是,如柳大夫这般厌憎庙堂之人,居然也会对他阿玛生出敬仰之情,想必他父亲在天之灵也十分安慰,正应了辛弃疾的那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既已得知他是皇帝的侄子,那翻案之事便有希望,柳大夫不再怀疑,答应与他做这桩交易,但仍旧有所保留,“药膏我可以先给你,但具体该如何涂抹才有奇效,得等事成之后才能告知,左右这药她暂时还不能用,需等一个月之后再涂,料想到时候这案子也该了结。”
虽说福康安是应了,可难保当中不会出什么岔子,他若反悔,柳大夫又该找谁说理?是以才留了这么一手,福康安也能理解,并未怪罪,“一言为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柳大夫进屋开箱去拿药之际,却发现那药瓶居然不翼而飞!
柳大夫百思不解,“怎么可能呢?昨日我还瞧见药在这儿,怎会突然不见?”
昨日他来看过吗?好端端的,他来看这药作甚?猛然想起徐太医之言,福康安顿悟,忙问他昨日可有人过来寻药。
点了点头,柳大夫道:“的确有人,不过我将他打发了,并未与之多交谈,他走之后,我还特地过来瞧了瞧,本想将药扔掉,不愿再惹是非,可这药是当年夫人陪我一同研制,我终是舍不得,将箱子又上了锁,这锁只有一把,由我保存,难不成谁还能隔空取物?”
难以置信的柳大夫焦急寻找着,将其他的箱子都打开,皆未发现那瓶药的踪迹。
达海见状,忍不住小声质疑,“爷,他该不会是耍咱们吧?”
摇了摇头,福康安只道不可能,“若他不愿给,没必要闹这么一出,看得出来他很想帮夫人伸冤,这药失踪,明显在他意料之外。”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恒瑞也知晓柳大夫这儿有灵药,先他一步来寻,只是柳大夫没给,却不知恒瑞又使了什么手段将药盗走。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猜测,毕竟是表兄弟,他不会乱说话,遂对柳大夫道:“那您再仔细找找,兴许是放错了位置,待您找到,可去忠勇公府找我,约定依旧作数。”
说定后,福康安就此离开,也没耽搁,乘坐马车又去找恒瑞,打算问个清楚。
彼时一身青衫窄袖长袍的恒瑞正立在水榭畔,指节微曲,拈几粒鱼食扬手洒至池中,水里的鱼儿摆尾争抢,看着它们如此雀跃,他的心却始终沉不下来,担忧这谈判的结果。
远远听见脚步声,抬眸瞧见福康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中,恒瑞并未有任何惊讶,低眸继续喂食。
看表兄这情态,似乎已料准他会过来,福康安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步伐逐渐加快,自长廊绕至水榭,向他迫近。
直至脚步声越来越近,恒瑞才缓缓回首,容色淡淡的与之打招呼,“表弟今日倒是得空,不去清月苑兜圈子?”
看来福康安没猜错,那日锦湘跟踪他,还真是为了她二哥,听出嘲讽之意,福康安并无愧疚之色,反讽道:“我还以为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这才躲闪,为自个儿的安危着想,不为过吧?”
纵两人心知肚明,也不好把话说开,毕竟跟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恒瑞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期间丫鬟过来奉茶,恒瑞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气招待,只端着食碗,立在红漆栏杆处,继续洒着鱼食,两厢无言。
池中群鲤竞游,水花荡起圈圈涟漪,面对如此悦目的景致,两兄弟却无心言欢,各揣心事。
既然那日恒瑞已讲话挑明,福康安也没什么好顾忌,状似无意的说起那瓶药,“今日我为赵姑娘去寻药,孰料柳大夫家中竟遭了窃贼,不偷金银,专偷那瓶药,你说怪不怪。”
恒瑞也不避忌,坦白道:“药在我这儿,却不是我偷的,而是有人相赠。”
果如福康安所料,还真在恒瑞这儿,至于他是如何得到,福康安并无兴趣探讨,只在乎结果,“那瓶药想必你也用不上,赵姑娘正好需要,不如表兄将它给我,条件好商量。”
等的就是这句话,恒瑞顺水推舟的道出自己的要求,“药可以给赵姑娘,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我亲自去送。”
第26章 (修)
此话一出, 福康安面色顿沉,眸带警惕的将视线移向他,“敢情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呢!”
还不都是情势所迫,“若然你痛快点儿准我见她, 我也不至于费这番功夫。”
他本不愿与兄弟耍心机,可福康安防他在先,不得已之下, 恒瑞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逼他带路。
从来都是他威胁旁人, 而今居然被人威胁,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若换成旁人,他还可威逼利诱,用尽一切手段逼人将药交出,可此人是他的表兄, 如何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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