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不得对皇上无礼!”拿剑的一人轻喝。
凤熙抬眉,扫向说话的带刀侍卫,这人年约四十,体壮如牛,声如洪钟,发鬓有些斑白,却完全未显老态。
“杨叔叔,您不认得我啦?小时候我可是天天吵着要您抱呢,连要见那个常常见不了面的爹时,也是您偷偷扛着我进去的,就只为了让我可以看一眼那个一点都不称职的爹啊。”
凤熙故意在洛应天面前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话,但洛应天是懂的,杨山自然也是懂的,他们会知道他所说的爹就是洛应天,当今皇上。虽然,他从来就不曾喊他一声爹,总是父王、父王的叫,见个面又比登天还难。
此言一出,这个被叫杨叔叔的杨山,手上的剑一抖,差点就掉到地上。
“你……你是……八……”杨山说不出话来,看看皇上又看看眼前这位,瞬间把剑收起,眼神朝另外一位侍卫移过去,示意对方也撤下剑,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候着。
凤熙吗?他的八皇子?
皇上洛应天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气宇非凡,尊贵威仪丝毫不在他之下的男人,早已练就不动如山的心,此刻也难掩一抹激动。
是他和那民间之女生下的儿子凤熙。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是他……那个他曾经接回宫里又重新回到民间,唯一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呵。瞧那鼻那眼,跟他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可以美成这样,就像那女人……
多久了?这娃儿出宫的时候才十五岁吧?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比起他名下的每一个皇子都来得气度不凡,霸气难当呵。
这些年,他听过这家伙太多事,却没想过这家伙会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当年他是对他极恨的,恨到宁可不当他的儿,恨到说长大之后定要找他报仇雪恨,因为是他的轻忽害死了这家伙的娘。
洛应天微微敛眼。当这天下的皇,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世俗qíng感,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是他的本能,也早已是他的习惯。
“找朕喝酒吗?”洛应天淡淡地看着洛凤熙,只是这家伙早就不冠他的姓氏,只用凤熙之名,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凤熙提唇,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望着洛应天,他的爹,百世国的皇。他以为自己见到他时会很激动,会拿刀砍了他,可是没有,他冷静到都快发抖,恼起自己为何不直接取下他的人头以报娘亲死于非命之仇?
他甚至还渴望那只手可以抱抱他,一次也好,用一个当人家爹的身分来抱他、疼他、爱他,不顾一切的……
“今天你要跟我不醉不归吗?如果要,我才喝。”凤熙冷笑,傲气十足地开出条件。
此刻,洛应天面前的他不是他儿子,而是山寨大王凤熙,一个无法无天,完全不把百世国上上下下看在眼底的凤熙。
洛应天看了他一眼,竟点头。“好。杨山,倒酒!”
“我来吧。”凤熙抓起桌上的酒瓮,直接摆在洛应天面前。“你一瓮我一瓮,这样比较快,何必làng费大家的时间呢?”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杨山赶紧跑出来护驾,转身压低着嗓跟凤熙道:“八皇子,您不可以这样对皇上,皇上乃万金之躯,喝醉了怎么成?”
“啧!不是有你吗?杨叔叔?”
“不成!这样太伤身,皇上近日龙体欠安,他——”
“住口!杨山!”洛应天开口打断他的话。“君无戏言,朕已答应的事就要做到,退一边去。”
“可是皇上……”
“龙体欠安吗?”凤熙笑咪咪地看着洛应天。“所以,您终于要退位了吗?”
杨山倒抽口冷气,旁边侍候着的太监张博听了也猛擦汗。
现在是在演那一出?眼前这个是八皇子吗?既然是皇上的儿子,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是想被杀头吗?
张博忙不迭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下,就怕这话被旁人给听见了,就算是皇上不想为,也恐怕饶不了八皇子了。
幸而,皇上贵为九五之尊,洛王爷安排的主桌自是离其它桌位甚远,大家只能远远瞧着这头的qíng况,却不能真的听清楚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尤其,这二位的嗓子压得算低,谈笑用兵之际也只有他们这两个站在身边的人听得见。
只是,这其中有一名甚为独特的白衣公子正瞬也不瞬地瞅着这头,之所以会注意到他,除了他那特别温雅的气质,他一直站立在那头没坐下来才是吸引人目光的真正原因。
“怎么?你想要这个位置吗?”洛应天不疾不徐地问道,目光露出一丝的冷。
凤熙诧异地挑眉,想也没想过,他这个爹,竟然一点气也不动,还开门见山地将这种敏感至极的问题给问出口。
啧,真了不起呵,太了不起了,他突然明白自己的狂妄是从哪儿来的了?不就是遗传眼前这位吗?
“我没资格吗?”要玩?他凤熙就陪到底吧。
“你连被立太子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真要有这样的野心,当初就不该出宫。”
“是谁说当太子的才可以继位?”
所以说,他想叛变吗?洛应天的眸子发出一道犀利的冷光。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儿子会是他该防范的后患,如果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为了百世国的安定,他也得亲手毁了他,这是他不愿至极的事,万万不愿的事。
“喝酒吧。”洛应天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父子十多年来首次相见,再怎么不像父子,也该拥有一点微薄的记忆,何况,是像眼前这样极出色的孩子。
凤熙大笑。“如果我要这个位置,你会杀了我吧?”
“会。”洛应天拿起酒瓮,豪气地仰头喝了一大口,再以袖拭面。
凤熙又笑,依样画葫芦也拿起酒瓮仰头喝了一大口。“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手。”
除非,他根本没打算要——这句,凤熙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别玩了,拿命来玩,对你没好处。”
“怎么听起来,像是警告?还是,这是您身为人家爹的,难得的一次慈悲?”
洛应天淡定地望住他。“不管是什么,都是为了你。”
是吗?为了他吗?凤熙笑得可开怀了,仰头又是大口大口的喝。
说好不醉不归的,今晚,他真要跟这老头子不醉不归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喝醉,那老头就先他一步醉倒,让人给送回宫去了。
凤熙仰躺在屋顶上看星子,今儿个月亮不圆,就像他的心缺了个角,怎么样也不圆满。
折扇不知被他丢到哪儿了,手里抓个酒瓮,就飞到屋顶上来,一边喝酒一边赏月,一边赏月一边唱起歌来,那曲儿过悲,惹得唱的人都要落泪,他边哼边唱边忆起年幼时的爹与娘,觉得眼眶酸涩得像是进了风沙……
他的人生啊,大半残缺着,爹不疼,疼他的娘走得早,爱他的女人他不爱,他爱的却是个男人……
不对……
东雪呢?他的东雪,说陪他喝完喜酒就要回望月村的东雪……人咧?
他丢了扇子便罢,怎么连东雪也丢了?
想着,刚刚还风花雪月伤chūn悲秋的心qíng全没了,他蓦地起身,抓着酒瓮飞下屋顶,正急着要寻人,却见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正站在他刚刚待了半天的屋顶下的回廊边,正幽幽地望向他。
凤熙愣住了,有刹那间,他心动得不能自已,感动得不能自持,心有若万鼓齐扬,鼓噪震撼着,几要将他整个人给撼傻了。
“东雪……”他一直守在那里吗?
刚刚他在屋顶上喝酒,东雪就站在屋顶下陪着他吗?
所以,他刚刚说的鬼话他全听见了?他唱的歌他也听见了?还有他的泪……有没有不小心随风飘落,刚巧掉在他伸手一探便可接着的掌心里?
这个东雪,怎么可以靠得这么近而一声不吭?
天这么冻,他这喝酒之人全身热气沸腾,可东雪身子骨不比一般,又滴酒未沾,怎撑得过这甚凉的夜?
“你究竟站在那儿多久了?”他走上前,伸手去拉东雪的手,还真如他所预料,冰得像雪。
他真要气极,一把将人揽进怀中,怀中的人正不住打着颤,全身冰透透的,让他不禁抱得更紧。
“你是笨蛋吗?不是说要走吗?gān什么偷偷摸摸躲在下头?如果我在屋顶待到天亮,你也要守到天亮吗?想让人感动也不是这样搞的,想我帮你收尸吗?你这个笨东西!”
凤熙一身的热气,源源不绝地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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