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爸结婚了。”
三个大男孩不出声。
“小山正式成为你们妹妹,大家好好相处。”
小山无奈且尴尬。
松培忽然说:“欢迎小山。“
小山十分感激。
“彼此是一家人了。”
老大过来握住小山的手,小山不觉靠到他肩膀上。
他这样说:“起初真有点不惯:门一打开,忽然来了一个妹妹,她会不会是一个宠坏的娇纵儿,动辄哭泣发脾气?三天之后,我们发觉她是一个安琪儿。”
外婆没有反对。
外公走近,“我们家过去确是少了一把娇柔的笑语声。”
金笑,“这不是暗讽我们像犁牛吗?”
老二也笑,“金是一只好牛。”
大家举起苹果酒,“幸福。”
“他们回程会停留酒庄住几天。”
小山发觉老二已经洗净身上气味,静静坐在一角。
懂得尊重长辈的孩子不会太坏。
那天晚上,小山睡不着。
她走到厨房斟牛奶喝。
乡间牛rǔ特别香甜,喝一口,上唇会凝住白白一层牛奶须。
有人咳嗽一声。
原来是小松培。
他光着上身,正在厨房外露台乘凉。
“出来坐一会,我点了蚊香。”
小山陪他坐下。
她不觉轻轻发牢骚:“看,把所有从前生下的孩子都像jī鸭鹅那样赶到一起,他们又结婚去了。”
“他们有权寻求快乐。”
“我们的快乐呢?”
“我们已经长大,大可寻求自己的幸福。”
“你比我豁达。”
老三笑:“女孩子能做到你这样,已不容易。”
“乡下人才看不起女子。”
“因为在地里,女子力气的确不及男丁。”
“在你学校里呢。”
“哟可怕,女生连理科成绩都胜我们多多,十指灵敏,心思缜密,把男同学挤出局。”
“嘿!”
他们抬起头,山坡那边,全是暗红一片。
小山说:“真诡异可是,仿佛地狱之门开启,诸魔蠢蠢yù动。”
“小山,你口齿伶俐,没有人会比你形容得更好。”
“谁在这里说话?”
纱窗推开,老大出来。
“大哥坐这里。”
松开也没穿上衣。
男xing就是这点占便宜,坦dàngdàng,赤luǒluǒ。
“天气极热。”
“你看,万里无云。”
“这些日子吸收了的水蒸气,一下子都释放出来,又会大雨成灾:冲坏桥梁公路,jiāo通中断。”
老二的声音传过来:“大哥说得似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碰巧他也只围着一条大毛巾。
大家都睡不着,索xing围着吃水果聊天。
小山轻轻说:“大哥快结婚了吧,走近你俩,都觉得你们深深相爱。”
松开不讲话。
松远鼓励他:“勇敢争取。”
松开说:“我与你俩不同,你们的父亲就在眼前,有商有量,我老觉得在此寄居,需加倍懂事。”
小山意外,“那我呢?”
松开说:“小妹,你父母天天追着嘘寒问暖,大不一样。”
小山取笑他,“但凡一个人,没有什么就想要什么,廿多岁还希望妈妈唱安眠曲?不止是大哥,我也这样:十岁八岁还自称宝宝:‘宝宝肚子饿了’,‘宝宝不会做功课’,美好的童年的确叫人恋恋不舍。”
松开也笑。
他说:“哀已在咖啡店工作,生活正常,体质较前进步。”
小山扫一扫手臂,夜深,有点凉意。
“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小山看到三兄弟准备到地里工作。
她梳洗完毕扑着跟出去,只见收成车上大木箱载满一串串葡萄。
外公说:“这些全用来酿汽酒,即统称香槟,在瓶中发酵的葡萄酒,少量制作,用人手转瓶,酿成后供亲友享用。
小山看着丰富的收获,不禁心花怒放。
外公说下去:“余下的留着做冰酒,过了初冬再摘。“
这时老二走过来,忽然抱起小山,把她扔到葡萄箱里。
小山呵呵大笑,乐不可支。
触鼻全是水果香,她取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自觉像葡萄仙子。
外公说:“这里没你事,小山,你帮金送糕点到消防站去吧。”
金驶着车子过来,见小山白衬衫上印满淡紫葡萄汁,像一种扎染花纹,煞是好看。
车厢载着好些jīròu饼蛋糕面食,天天运,日日清。
小山说:“乡镇居民仿佛一家人,在城市中,邻居互不瞅睬。”
金说:“所以我不愿意住城市。”
小山看到工人在葡萄园范围外挖防火沟。
金说:“工程已差不多了。”
小山看到沟道有三尺宽。
她不敢出声。
金这时说:“这场火非比寻常,火舌足高十尺八尺,真要卷过来,恐怕挡不住。”
小山连忙说:“不,不会烧过来,山顶石岩是天然屏障。”
“你听谁说的?”
“众消防员。”
“呵,这可叫人略为放心。”
“他们也说半个世纪未见过这种火灾。”
一路只见疲倦憔悴疏散居民重返家园,看到她们,自车窗探头出来。
“可有食物?孩子们肚饿。”
小山连忙下车,用篮子载满糕点及果汁清水递过去,暂时把小货车变作食物站。
“花玛酒庄,多谢你们。”
车子一部部停下来,jiāo换消息。
“布朗家失窃,电器全被人偷去,趁火打劫,尤其可恶。”
“警报暂时解除,总算可以回家洗澡,小女不见了一只花猫,晚晚哭泣。”
“我家的狗也在忙乱中走失,希望它会回来。”
各人不胜唏嘘。
有人忽然说:“喂,遭遇这场世纪大火,我们却xing命无恙,你说是否大幸?”
大家又振作起来,“快回家通知亲友,家母八十多岁住在阿省,担心得睡不着吃不下。”
一班人散了,另一伙又停下车来。
他们拿来一只玻璃瓶,吃了食物,随意付款,放入瓶中。
忙了整个上午,食物派完,她们回家。
瓶中款项,捐到消防站。
顺路经过,金建议去探访哀绿绮思。
一推开咖啡店门便看见她。
美女即美女,叫人眼前一亮,她秀发如云,穿白布杉黑裙,宛如吉卜赛女郎,正忙着写单子,客人与她搭讪,她低头不理。
金与小山坐下。
她开心地迎上来。
“两位喝什么,算我帐上。”
小山忽然伸出手,替她扣好胸口纽扣。
金说:“我特地来请你到花玛家帮忙,我巴不得有四只手,工夫来不及做。”
哀只是笑笑不出声。
“一杯香糙奶昔,一杯咖啡。”
她一走开,金就说:“抛头露面,有什么好。”
小山诧异,“你应当鼓励她呀。”
金付了帐,给丰富小费。
哀绿绮思追上来。
她握住金的手,“在这里我是自由身,有上下班时候,劳力换取薪酬,没有恩,也没有怨,在花玛家,我仿佛是个戴罪立功的人:婆婆给我一个机会,我得做足两百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再也不能行差踏错……”
小山不住点头,她完全明白。
金也不禁动容。
“那是多么辛苦,连带约伯也失去自尊,我有过失吗,当然有,我已承担后果,我不想向任何人解释jiāo待,你们放心,我会振作,但,我不会寄人篱下。”
小山泪盈于睫。
没想到这标致女子吃了那么多苦头仍然坚持一副硬骨头。
“我会好好过日子。”
金点头,“我们去看约伯。”
哀绿绮思回到咖啡店去工作。
金看着她的背影,“她有道理。”叹口气。
小山忽然问:“我呢,我是否软脚蟹?”
金拍拍她肩膀,“小山,读完书再论英雄。”
小小约伯在托儿所幼儿班学绘画。他认得小山,走过来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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