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爷吃了柳三太太几记眼刀,脸色微微一沉,“标新立异,不是勋贵门阀的作风,倒像国子监司业陈大人那样的小世家,自诩清流。”
一副“你这人假清高”的不屑样。
柳震无所谓地笑了笑,“小侄宁可做真小人,也从不做伪君子,所以才将自己的一点看法摊在台面上,万不敢影响叔伯们的家训。”
都说不纳妾了,防的就是你们送漂亮丫头过来当眼线。
柳世子难得开口道:“铁山从来不是温吞的xing子,心头主意大着呢,他自己觉得好就好,这种事qiáng求不来,何况与别人无gān。”
多年蜗居chuáng榻,有志不得伸,前程尽毁,他愤怒过,不甘心过,怨天尤人过,到头来不过是折磨自己和妻子、儿女,慢慢也就看开了,把希望全寄托在一对儿女身上。至于府里其他人的事,只要不出格,他都不会gān小涉。
柳震拱手作揖,陪笑道:“多谢大伯父一锤定音。”他心里明白大伯父向他示好的一大原因,是他的出身无缘继承伯爵府,不似三房虎视耽耽,大伯父自然会拉拢他,为柳泉拉一个同盟,至少不要多一个在背后cha刀的。
老一辈不在了,庶子须分府自立门户,这是勋贵世族的传统,所以柳震的心态摆得很正,从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爵位,一门心思只想靠自己挣出一份家业,让妻子、儿女过上体面又富足的好日子。
第七章打定主意共白头(1)
更新时间:2017-08-0817:00:03字数:3132
中午的家宴自然摆在忠毅伯这儿,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屏风,男一桌、女一桌分开用膳。
凤娘的下首坐的是柳沐的妻子柳二奶奶刘氏,今年十九,已入门五年,育有一子,容貌并不抢眼,身着粉紫绣金丝海棠褙子,衬着一张瓜子脸微huáng,看似不太健康的样子。
柳二奶奶是典型被婆婆搓圆捏扁不敢反抗的小媳妇,自进门就被从头管到脚,入门喜生了儿子也不得松活,反而因儿子生来病弱、三天两头吃药而被嫌弃。柳三太太既疼长孙,又嫌钱财似水流,少不得要柳二奶奶自掏腰包买珍贵药材给儿子补身,柳沐则是一闻药味就皱眉头,不是在书房用功,就是歇在小妾、通房的屋里。
柳二奶奶心里像横了一根针似的在后宅里生活,时不时被刺痛一下,不过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多少女人都这么过。
但人就怕比较,尤其摊上一个贪财又爱攀比的婆婆。
自打开chūn以来,柳震的亲事近了,柳三太太便开始比较自家媳妇和凤娘差在哪儿,越比越不是滋味,尤其凤娘的嫁妆浩浩dàngdàng地抬进门时,她总忍不住唠唠叨叨,“一定要给况哥儿寻一位嫁妆丰厚的媳妇,已经委屈了沐哥儿,不能再委屈况哥儿。”
根本是故意说给她听!柳二奶奶紧紧抿着嘴唇,不敢顶嘴,一颗心像是被刀搅一样疼。
满京城的贵女出嫁,凤娘的嫁妆不是数一也是数二,只比公主差一点,就凭柳三爷的次子身分,哪家的父母会给这么多陪嫁?
而柳震能娶得贵妻,没有静王cha一手,谁都不信。
柳三太太可不管这些,一门心思只盯着银钱,自己的私房恨不能只进不出,塞得满满的,用起媳妇的嫁妆却心安理得。
柳二奶奶有苦难言,面对比她小三岁的大堂嫂,内心千回百转。
乐平县主善尽女主人之责,劝凤娘多用些,语气温和地道:“咱们伯府没那么多臭规矩,自己家,自在些。”
凤娘弯唇甜笑道:“多谢大伯母费心,每一道菜都十分可口,侄媳很喜欢。”均是京菜口味,吃不惯才怪。
“那就好,大家举杯敬我们新进门的家人,可要和和气气的,家和万事兴!”乐平县主举起白瓷粉彩花卉的酒盅,轻啜一口。
女眷喝的是微甜的桂花酒,喝几杯也不会醉,可即使如此,她依然然习惯xing地克制自己。柳三太太心想着十二道大菜啊,多奢侈,围炉夜也不过如此,自家的厨房可不许这么败家,一心想趁现在多吃一点。
她连饮三杯、吃得半饱才有空开口,“还是大嫂会说话,我们大奶奶从小养在大长公主膝下,噎金咽玉、食不厌jīng,肯定早吃腻了山珍海味,嫁给铁山也别委屈了自己,有陪嫁厨子吧?”
噎金咽玉,自杀吗?柳二奶奶在内心无奈地翻白眼。
婆婆啊,您这样挑拨人家夫妻,明着上眼药真的好吗?祖父就在一旁,您这么做合适吗?
凤娘的笑容清婉明丽,似乎没听出话中有话,直白道:“三婶是以讹传讹吧?家祖母在吃穿用度上自有一套准则,但从不逾矩。听闻伯府分了家,便多了几个陪房。长者赐,不敢辞,―切由祖母作主。”
定下亲事之后,她便决定走一条和前世不同的道路,不要再小心翼翼,说一句话都要拐三个弯,憋了一肚子郁闷或怒火,何苦呢?反正她上无公婆,直来直往多舒坦,本姑娘下嫁就是求一个自在,三婶多担待啊!
柳三太太噎了一下,“分家时,父亲也给了大堂侄不少下人。”
凤娘笑道:“我听相公的,由他作主。”
柳二奶奶打圆场道:“大堂嫂尝一尝这碗豆腐,看似不起眼,可滋味着实好。”
一道白玉伏金蟾,以豆腐为主,却配了虾胶、鲜菇、羊肚菌、火腿和老jī汤,是一道做工繁复的功夫菜。
柳洁的笑容透着温柔可亲,“佛手海参也味美不腻,大嫂多用点。”娘亲说要把大哥、大嫂拉拢过来,为了弟弟,她释出善意。
凤娘笑着应道:“大妹也多吃点,海参对女子好。”
柳汐在母亲的暗示下也加入话题,“这次买的福橘饼和杮子饼比去年好吃。”
凤娘道:“二妹也喜欢吃零嘴吗?这两年的牛心杮饼特别好吃,风调雨顺的关系吧,小个头大,ròu厚无核,味甜,用坛子密封运来京城,祖母每年都买上二、三十坛,或送人,或自家解馋,没人不爱吃。”
柳汐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牛心杮饼啊,比一般杮饼贵上两倍,她只在林乡侯家的小姐诗会上吃过一回。
家里并非买不起,但公中采买不会特意挑贵的买,拜托娘亲掏私银买来吃,只招来斥骂——
“瞧你贪吃的,一天吃三餐还不够,吃零嘴糕点除了会坏牙还会长胖,说出去谁家敢娶你?”
明明就是吝啬,还有严重偏心,二哥一进书房用功,娘亲不是送jī汤便是锒耳莲子羹、红枣莲子羹的轮流做,她只能吃剩下的。
柳汐心中苦涩,也不好说什么,二哥若是中举能光宗耀祖,女儿家只能等着嫁人。
说到嫁人,柳汐悄悄比较大堂嫂和自家二嫂。她记得二嫂刚进门时也是眉眼含chūn,面颊上染了一丝薄媚,宛若桃花般招人,可是没多久便成了寻常妇人。艳若雍容牡丹的大堂嫂,又岂能花开不败?
去年chūn闱放榜,爹娘打算替她挑一位进士女婿,出身寒门的不要,最好是52书库又家资丰厚的,以后哥哥、弟弟入仕途也有个帮衬。
柳汐得了只字片语也暗自期盼着,但哪有那么容易!她后来才明白爹娘是拿新科进士金永祯作标准,但人家可是娶了手握实权的户部侍郎嫡女,爹娘以为出身忠毅伯府很了不起,但52书库与勋贵之家极少联姻,金永祯是特例,父子两进士,是万里挑一的侯门公子。
众人聊着聊着,聊到金永祯身上,因柳泉体弱不适合习武,喜欢读书,柳洁趁机和金凤娘搭话,想知道金永祯读书是否有窍门,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均一次过关,且名次都不差,算得是难得的读书种子,值得给自家哥哥立为榜样。
凤娘眼底泛着笑,那是她的亲哥哥呢,她以他为荣。
她道:“家兄从小就陪明好学,又耐得住xing子刻苦读书,家父外放时也将哥哥带在身边教导,磨砺着他,总算成器,没让长辈们失望。”
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了,也要金永祯肯旋苦努力的意思。
像柳沐这样早年成亲生子,小妾、通房换来换去,凤娘完全不看好他。
古人说玩物丧志,玩女人也一样。
柳泉有几分书呆子气,乐平县主送他去大儒家拜师,但他年已十四尚未下场试试水温,足见天资有限,那位大儒也怕砸了招牌,让他多读两年再说。
柳洁闻言面色不变,双眸却黯淡下来。
柳汐笑道:“我二哥在济南集贤书院读书三裁,十四岁便中了秀才,那时我娘还骂我爹狠心呢,不过幸好送去了。四堂哥晚了些,十三岁才去集贤书院读书,已过了县试、府试,等院试过了,我家就有两位秀才先生了。”言外之意是柳泉被保护得太过,舍不得送出京城。
柳三太太最得意的便是大儿子少年中秀才,二儿子柳况也不差,才十七岁,她早看好几家闺秀,想着等柳况有了秀才功名再去提亲,更有底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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