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说:“千岁,最近三个月发生好几件绑架案。”
蟠桃放声大哭。
“都由苦主家属付了赎金才放人,事主饱受恐吓毒打,千岁,你别-迟疑,救人要紧,举手之劳,你打个电话,他一定答应。”
千岁忽然清醒过来。
他沉默无言。
金源掏出千岁的手提电话,jiāo到千岁手中。
千岁叹口气。
蟠桃递上一张纸,上边写著她舅父的资料,还有一张照片。
“你们是父子,他一定答允你。”
千岁额头全是汗,“我回家想想。”
蟠桃说:“千岁,你需当著我面把话说清楚。”
金源把电话放他手中。
千岁想了想,按一个钮,电话接通,他低声说了几句,把事主姓名年岁地址报上:“愿付赎金,请安全放人。”
然后,他按熄电话。
金源夫妇如释重负,他俩也是为势所bī。
“我让舅母同外甥们亲自向你道谢。
千岁摇手,取过外套离去。
回到车上,他静静取出手提电话,按刚才那个钮,只听到两声响,有人来接,却是一段电话录音:“这里是英语补习社,办公时间星期一至星期六上午十时至晚上十时,星期天休息,如yù留言,请按一字,如yù询问”
千岁并没有拨电话给王叔。
对不起金源,对不起蟠桃。
虽然人命关天,但是他王千岁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同这路人搭上任何关系。
即使他自己的xing命在这路人手上,他也不会开声求救。
他不能打这个电话,他若出声求他,以后一辈子再也还不清债项,他又得与他纠缠不清。
已是离开这城市的时候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会,领岗大道上什么差错,都会有人来找王千岁。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响。
是金源的声音:“千讶,谢谢你,舅父安然抵家。”
千岁放下心头大石。
“多谢你及王叔帮忙。”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不过是为著求财。
“舅父决定转行——”
“我还有点事。”
金源识趣,“是是,我们改天再谈。”他挂上电话。
千岁捧著头长叹一声,幸亏放了人,否则,他一辈子内疚。
中午他到旅行社报名参加北美旅行团。
“越快越好。”
“真的要快,今日下午就有一团出发,尚有两个空位,不过,来不及申请美国入境证。”
“我单走加国好了。”
“那么,我们帮你扣除一程飞机票。”
旅行社办事极有效率,千岁顺利取得机票。
他没有知会任何人,踏上旅程。
带队是一个妙龄女子,坐在他身边。
“王先生,我叫刘安妮。”
千岁整程时间都没说话。
其余团友却兴高采烈,qíng绪与他形成对比,他们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而且十多人一下子熟络得似老朋友,有些探亲,有些探路,互相jiāo换qíng报。
“最近他们楼价上涨。”
“咄,前后花园二十万足够应付。”
“你替我找十间,我马上同你买下来,哈哈哈。”
“学校怎样?听说公校人杂,非读私校不可。”
“平治车极便宜,与新加玻的车价是一比五,即人家一辆在多伦多可买五部。”
“没差那么多吧。”
“你去打听一下便知。”
这还是千岁头一趟乘长途飞机,他听人家说多喝水,到处走走。
他带著一本书,取出细读。
太阳下山,众旅客在飞机隆隆引擎声中打盹。
安妮小心帮旅客填写表格。
她留意到王千岁看的书叫“英美之间千丝万缕历史关系”。
这人好学,其余旅客不是玩扑克就是电子游戏。
安妮打一个呵欠。
舱窗外是一片灰紫色天空,人类飞行的愿望终于达到。
就在这个时候,乘客忽然听到叮一声钟声。
飞机师长这样说:“各位乘客,前方有一股气流,请绑好安全带。”
乘客醒转,还来不及有任何行动,飞机舱忽然qiáng力震dàng一下。
众人惊呼。
最奇突的事qíng发生了,飞机忽然沉降,所有餐具杂物飞上舱顶,有人来不及系安全带,他们四围乱撞,接著扑向别的乘客。
餐卡自走廊飞出,重重击向座位,汽水罐成为pào弹般磁武器,击向人体。
跟著,氧气罩落下,千岁听见哭叫声。
广播这样说:“镇定,镇定,气流很快就过去。”
千岁很镇静。
他是职业司机,旅途意外,司空见惯,只不过这次两百多乘客浮在高空,qíng况更加危急。
飞机又再qiáng烈震动两下,忽然静止。
整个过程像qiáng烈地震一般,历时不过一两分钟,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像一辈子那么长。
只见舱内似刮过龙卷风,体无完肤,手提行李滚得四处都是,乘客大声号哭,有人呕吐,有人流血,有人倒在座位呻吟。
服务员惊魂甫定,立即出来帮助善后。
千岁伸动四肢,呵,他无恙,转头只见安妮咀角瘀肿,像是给硬物击中。
“你还可以吗?”
“我没事。”她迅速松开安全带,马上去照顾团友。
千岁暗暗佩服。
乘客中有医务人员,纷纷自告奋勇,照料伤者。
千岁观察过后,松一口气,受惊妇孺也渐渐安静。
安妮蹲在走廊,不住安抚她的旅客。
这时,淘气的飞机若无其事般恢复安稳飞行。
服务员呼吁各人坐好,“飞机将要降落温哥华,一切-安全,请各位坐好。”
一个头上撞起肿瘤的小女孩忽然大声说:“我要回家!”
大家都觉得千真万确,当场家里最好。
只有千岁,不声不响。
他无家可归,他只得一直走下去。”
真没想到陆路不好走,空中更艰难。
刘安妮松口气,到这时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咀角伤口。
千岁轻声说:“我帮你眼看看。”
安妮张大嘴。
她只是牙-ròu碰伤,无大碍,一口雪白牙齿,口气芬芳。
“著陆回到酒店得用药水漱口。”
“谢谢你。”
“我听到很多人客发誓不再乘飞机。”
安妮说:“一天后他们会把这件事津津有味告知亲友。”
她对人xing很有充份了解。
飞机一小时后安全著陆。
海关安排了救护车,有几个乘坐怀疑骨折,又有人受惊过皮度,都需要观察。
护理人员抢上飞机舱。
没有受伤的乘客获得安排在另一条通道离去。
安妮数了数团友,十多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可幸身体无恙,好松口气,忽觉得脚软,蹲下来。
千岁用双臂架起她。
他在她耳畔说:“到了。”
不知道谁的橘子汁全倒在千岁身上,斑斑驳驳,似打倘架,他取过手提行李,跟著其他旅客陆续下飞机。
海关安排他们在另一处集合。
“受惊了。”
“没事吗。”
“这边有茶水,请用。”
“有无投诉?”
照呼周到。
刘安妮向海关人员说:“我是带队,这十七人全是团友。”她捂著明显红肿的咀角,楚楚可怜。
十多人蹒跚顺利过关,行李全没有打开。
旅行车缓缓驶近。
有人喜极而泣,“哎,双足著地真好。”
安妮等每个人上了车,她才坐好,叫司机开车驶往酒店。
好轻轻说:“这一程好长。”
千岁点点头。
安妮忽然嫣然一笑,像是终于顺利完成任务,十分高兴。
千岁窗外看去,只见街道宽阔,林荫处处,十分清静整洁。
这会是读书安居的好地方。
团友们又活跃起来,叙述刚才惊人qíng况,吱吱喳喳,忙著致电亲友。
安妮轻轻问:“你在此地可有熟人?”
千岁摇摇头。
“一个朋友都没有?”
千岁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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