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妈欷-,“有钱使得鬼推磨。”
三叔放下酬劳,“我先走一步。”
“三叔,不用。”
“这是你应得的,两位小姐没有什么吧。”
千岁摇摇头。
三叔拍拍他的肩膀离去。
母亲问:“两位小姐可有架子气焰?”
千岁想一想,“很好很客气,像普通人一般。”
“她俩可长得美?”
“过得去,我没盯牢人家细看。”
“衣着是否华丽,可有奇装异服?”
“我不懂那些,再名贵我也看不出来,妈,再问下去你也可以做记者了。”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乘客特别静,千岁专心开车。
金源已替车头换上氙灯,照得又远又亮。
忽然之间,千岁看到路前一堆动物眼珠闪光,他连忙缓缓停下车子,一边警告乘客:“关上窗,坐好。”
他看到奇异的一幕。
一只耕牛自田里走失游dàng,跑到公路上来,被一群十来只野狗围住,它几次俯冲突围,却脱不了身,野狗不露缺口。
乘客们都看得呆了,议论纷纷。
路上车子都停下来看这场生死之斗。
千岁心里说:别跌倒,别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野狗奋身扑上公牛咬着背脊不放,伤口冒出鲜血,牛受重创,乏力跪下。
这一倒地便判出输赢,一群野犬涌上分一杯羹,那只牛是完了。
千岁与乘客们怵目心惊,呵,人何尝不是如此,不能倒下,一定要站稳。
千岁同自己说:死也要站着死。
这时公安车赶到,一定有途人通知他们来清路。
赶走野狗,公牛已经支离破碎,不忍卒睹。
这时,更加意外的事发生了,一群乌鸦蜂拥飞来,啄食牛只撕裂尸身。
千岁从未见过这许多乌鸦在太阳落山之后还在活动,看来它们也因食物改变生活习惯。
一个乘客说:“卑鄙。”
“兄弟,这叫做弱ròuqiáng食。”
“唉,这条路上,什么怪事都有。”
“这些乌鸦比那群野犬更加可怕。”
千岁不出声,把车子驶离现场。
他一颗心突突跳得比平时厉害,他觉得前程更加彷徨,心qíng更加凄酸。
他紧紧握住驾驶轮盘,双手冒汗。
稍一不慎,那只牛就是他。
回到家,他蒙头大睡。
母亲告诉他,那个在车中险遭láng吻的女孩来过,亲手送上糕点及一盆万年青植物。
“你叫王千岁,它叫万年青。”
千岁不出声。
“那女孩长得很好,十分清丽,那日她乘夜车赶回乡间探亲,本来我觉得你不该ròu身挡枪,见了那女孩认为你做得对。”
千岁仍然不出声。
“千岁,不如不做夜更司机了。”-
千岁抬起头,“有些人坐在家中天花板塌下来就把他们压死“。”
“啐。”
王千岁也有高兴的时候,像那天他去接邓家两位小姐去参加婚礼。
她们俩下午四时许出门,打扮得粉雕玉琢,像图画里的仙子,小小缎子窄上身,下边是雾般大蓬纱裙,戴长手套。
二小姐头上戴着小小钻冠,眼角也贴着钻石,像似滴未滴眼泪,煞是好看。
大小姐仍然含蓄,只添了淡妆,一张脸晶莹动人。
管家称赞:“今晚最美的两位女宾。”
好话谁不爱听,可道与可人都笑起来。
千岁眼福不浅。
一路上姊妹并没有说话,到达那层豪宅之前,妹妹才问姊姊:“他们快乐吗?”姊姊不答。
过一会可人又说:“这样热闹,不快乐是小事。”
只见大宅车道上停满名牌欧洲房车,有专人指挥司机往何处驶去。
管理员给千岁一个牌子,“你是九十八号,客人下车后请驶离这里,她们如要用车,自然会联络车上电话。”
千岁开门让小姐们下车。
只见每辆车里都坐着华丽打扮女子,婀娜下车,成群结队走进大宅玄关。
这幢房子比邓宅还要豪华,入门处挂着一盏五六英尺高的水晶灯,天未黑已经亮起,闪烁生姿。
千岁看得发楞。
忽然有人拍他肩膀,笑说:“豪门夜宴。”原来是三叔。
千岁低头笑,“大开眼界。”
“宴会大约深夜才散,今晚金源替你走岭岗。”
千岁担心,“他不习惯。”
“他技术比你有过之无不及,那小子聪明肚皮笨面孔,只有比你占便宜。”
“他?”千岁笑,“讲话无力,办事无力。”
千岁把车驶到附近指定空地,司机三三两两结集chuī牛,他靠在座位看杂志。
大字标题:真英雄拒绝出风头——“任何人都会那样做,”他谦虚地说。
半晌千岁才明白这是说他,吓一大跳,丢下杂志。
原来被人说长道短是那样可怕的事,千岁不由得同qíng那些叫杂志揭密的名人。
他知道小路终点有个-望台,可以看到全市景色,这时华灯初上,霓虹灿烂,一定极之华丽。
他缓缓走近,只见一对穿晚礼服的年轻男女在栏杆前拥吻。
女子穿玫瑰红缎袍,她男伴十分大胆,把手cha进裙子背部,紧而狠地扭住她手臂,像是要吞噬她他。
原本是qíng色猥琐的一幕,可是在淡huáng新月,灰紫色暮色下,又有大片灯色点缀,变得热qínglàng漫。
他们自烦嚣的宴会跑到这里幽会。
女子忽然醒觉有人在附近,松开男伴,那穿礼服西装的男子抬起头,刚好与十码以外的王千岁打了一个照面。
他有一张冷酷英俊的面孔。
千岁连忙走回车里,他打了一个盹。
两个小时之后,车里电话响了,是大小姐声音:“请到大门喷泉处接我。”
千岁看看时间,她提早离场。
他连忙把车驶近,只见邓可道已经站在喷泉附近等车。
一道水帘自大理石雕塑鲤鱼嘴里喷出来,缤纷水珠,掩映着月色美女,可算为良辰美景四字作演绎。
但大小姐身边有个男伴,他正握着她手轻吻,呵,她不是没有私人生活的呢。
千岁轻轻吁出一口气。
慢着,这男子有一张英俊冷酷面孔,千岁认得他,他一心二用,他不是好人。
他不得不下车为他们开门,他俩手拉手上车。
就在这时,那男子也认出半垂头的千岁,他不出声。
回程中可道不大说话,仿佛喝多了香槟或是混合酒,头轻轻靠在男伴肩膀上。
到了邓宅,他俩下车。
千岁心里为邓可道不值,竟有刺痛感觉,正想把车jiāo回管家,那男子出来找他。
“司机。”他叫他。
千岁转过头去。
他十分直接,“你刚才看到什么?”
千岁轻轻答:“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是司机,眼力那样差?”他试探他十分直接。
“先生,我只看得见路。”
“很好“。”他自口袋里取出两张大钞递给司机,“拿去买香烟吧。”
千岁十分有礼,“东家不许我们收小费,请原谅。”
那男子呵呵笑,“好,好。”
他又转回邓宅。
管家出来接过车子,千岁回家去。
呵,不忠不实,邓可道所遇非人。
母亲在家里织绒线,看到他抬起头来,“千岁,今日你去了何处,我儿你见闻如何?”
千岁答:“让我细细告诉你。
才讲了开头,他已经睡著。
梦中听见有女子哭泣,看不清脸容,她穿著玫瑰红缎裙,掩著面孔,状甚悲切。
醒来,千岁用冷水洗一把脸,同自己说:王千岁,不管你事。
他到附近档摊买烧饼油条与母亲分享。
许多白领比他先到,有男有女,láng吞虎咽,呵,民以食为先。
回到家门,他看到有人从大门出来。
千岁下意识躲到一角。
那人是邓家二小姐可人,她还穿著昨夜纱衣,脸上化妆褪色,那件晚服也稀皱,与昨夜的光鲜形成对比,原来人同衫都经不起时间折腾。
她来做什么?
只见可人见不到他,一脸失望,下楼去了。
千岁轻轻开门进屋。
母亲看到他,微微笑。
他摊开早点,与母亲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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