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锣鼓齐鸣,大家都鼓掌叫起好来。
楚山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说,这一卷感觉比较沉重。
其实,我本无意这样写,开始我的构想是,在这一卷中会有比较多的打斗场面,但是真的开始写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变成这样了。
本来新船下水,当日就该牵船出坞,原定的计划是当日开新船返回岛上。但是因为这日是上午才到的福州,下水又费了许多时间,天色已经不早。想到船厂众人辛苦赶工了几个月,做出这样的好船来,也应该为他们庆功,楚不返便让大家住下,准备休息一宿再回东海。
和大家吃了顿简单的庆功宴,其实就和岛上的大锅饭没有两样,也是简朴清淡的。船厂的人,基本都住在船厂自己的院子里,许多船工都是和岛民轮换,在岛上居住一段时间,又到福州船厂来住一段时间,学习制船的技术,也是给自家打工劳作,这样船厂不需要雇佣外人,也能达到技术保密的目的。
靠船坞住着的是船工们,晚上安排轮流守夜。
楚不返等人则住在比较安静的西进院子里。二月二本是宝瑞的生辰,新船下水了了她的心愿,她既兴奋又欢喜,算是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其他人也一早就送了她礼物。远昊送的是一只红玉戒指,在她欢喜的目光下套到了她右手的无名指上,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将她说的上一世的故事记在心里,每年总送她不一样的指环。
妖刀自关外回来后就一穷二白,对金银钱财不怎么上心,唯一表明沐家身份的玉佩给了儿子,一时竟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物事来,还好手上有串开过光的檀木珠子,便摘下来当作礼物。两个小鬼捣鼓着用岛上的木桩,刻了两个木头福娃,上了颜色,一个写上瑞童,一个写上瑞凡,送给宝瑞要她时刻带在身上,就好比两个儿子天天陪伴她了。让宝瑞这个没怎么尽过母亲责任的娘好生感动,结果妖怪童看她得意,就补了一句:“以后我和凡弟去玩,娘找不到人,就看娃娃好了。”气得宝瑞又把他捏了个龇牙咧嘴。
楚不及送的是东海楚家的小旗,郦歌送了个亲手做的荷包,让宝瑞很是羡慕她的手巧,她是从来没碰过针线的。
连公认最无趣的楚不返,也送了一个刻着寿字的木牌。
这个生辰,也算是过得非常满足愉快了,再加上宝瑞自大劫过后身体就一直虚弱,不能劳累,早早就睡下了。
夜深,人安睡。
楚家船厂就靠着海边,隐约能听到海水拍岸的声音,宛如催眠曲。
夜静,除了沉而缓的水声,一丝杂音都会被人视为恼人的罪恶。
可是这样的静夜,竟有人忍心将它打破。
宝瑞是被那一声惨叫惊醒的。她本来睡眠就很深,虽然武功极好,听力也极好,但是在放心的时候,她是不必保持警醒的,而此时远昊和妖刀等人就住在她的隔壁,她更不需要担忧,自然就睡得安心。
但是那声惨叫太过凄厉,不只是她,连身边的两个孩子也被惊醒,两个孩子不同一般人家的孩子,醒来后双眼都亮晶晶的警觉着望着她。
宝瑞示意他们呆在房里,不要出去添乱,自己也顾不得穿衣,抓起厚斗篷披上就飞奔出去,如果她没有听错,那声凄厉的惨叫是由船坞方向传来的。
在那声惨叫传来之前,已经有人比宝瑞先听到动静。楚不返、远昊和妖刀,是被那一声惨叫之前的一句大喝“什么人”惊醒的。
宝瑞赶到船坞的时候,就看到楚不返和远昊披着不成型外衫站在那里,显然他们也是仓促之间为了赶时间奔来的,却不见妖刀。
吵杂之间,所有人都赶来了,包括两个不听话的孩子。点灯的点灯,拿火把的拿火把,把黑夜照得通亮。
所有人都盯着一个方向。
宝瑞刚到的时候,也看见楚不返和远昊盯着那里。那里正是震远所在,地上躺着个人。那人的身边还落着个灯笼,里面的烛火想是因为灯笼的掉落移了位置,将灯笼的外罩燃了起来,燃起的火映在那人年轻的脸上,那上面写着惊愕、愤怒和痛苦。
两个孩子被娘亲捂在怀里,他们虽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但是也无法平静地面对一个鲜活生命的流逝。
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个年轻的小伙已经死了,因为他脸上的神色,因为他怒睁的双目,也因为看见了他胸前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就象下午灌水入坞时看到的海水,很快地将他胸前的衣襟染红。
没有人问死的人是谁,他身边掉落的灯笼,告诉人们他正是当值的巡夜,守的楚家船坞,这里泊着白日刚下水的六条新船。
这样的qíng形,毫无疑问,有不速之客闯入了这里,被巡夜发现,便夺了他的xing命。
因为家主的沉默,大家也都没有出声,只是都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呼吸。
这时大家又听到脚步声,望去只见穿着白色寝衣的妖刀披散的乱发飞奔过来。他连外衫都没有披,在关外长期养成的对风chuī糙动的警觉,使他成为最早赶到的人,楚不返和远昊赶到时,正好看见他追着一个黑影飞奔而去。
楚不返一直没说什么,也是因为他在等,等妖刀回来,等他的消息。
可是妖刀一边努力平息因为急速奔跑而激烈的呼吸,一边遗憾地摇头:“那人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只追出去一会,就失了踪影。看身形象是女子,使的长剑。”
楚不返蹲下身去,缓慢地解开死去那个年轻人腰带,又缓慢地拉开他的衣襟,一举一动象是怕惊醒了他似的,仿佛那人并不是死去了,而是睡着而已。那胸前伤口bào露出来,还渗着血,楚不返撕下自己外衫的一幅布,小心翼翼地将渗出的血抹去,仔细地查验伤口。
看了一会,他又象刚才那样,慢慢合上死者的衣襟,然后站直身来,郑重肯定地说:“不是长剑,是倭刀。只有一边刀口。”
倭刀,正是形如长剑一般细长略弯,但是只有一边刀口,不是双刃。
有人怒声骂了出来:“该死的杀千刀的倭寇!”
东海楚家在东海沿岸赫赫有名,楚家船厂在福州也有好几十年的光景,无人不知,所以楚家船厂只有自己人,所以在这里gān活的人都住在船厂里,为了照顾,为了守护船厂、船只的安全。楚家船厂和东海楚家一样出名,造船的同行也多,五个月来楚家船厂闭门造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已经不难想象,正是这样的风声传了出去,有倭人前来探密,又或者,前来意图破坏。
有人怒骂,有人愤恨,有人痛哭。
宝瑞站在楚不返身后,从她的角度望去,正好看到他的侧脸,火光折she的yīn影下,她看到他额际渗出几滴微汗。
她知道那并不是因为炎热或者是寒冷。
楚不返这个人看起来永远都是那样冷静,甚至严肃冰冷。现在他应该是和其他人一样愤怒或者哀伤。但是他的手不象常人那样因为愤怒而紧握双拳,而是依然那样冷静自然地垂在身侧,他也没有瞪着怒目,没有咬牙切齿。哀伤,就更不会,作为楚家的家主,他已经看过太多类似的死亡。
但宝瑞知道,他是愤怒的。
那怒火从他的心底燃起,就象那燃烧的灯笼一样,将他烧得火热,热得出了汗。
宝瑞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她是他的妻子,她应该柔声地安慰,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个楚家人,她会觉得他需要安慰。但她虽然对楚不返没多深的了解,却有种感觉分明地告诉她,这些轻微的感qíng,楚不返并不需要。
所以她只是看着。
楚不返说话了,音调平静:“他叫什么?可有家人?”
不管他问的是谁,已经有人回答道:“他叫阿山,是船厂收养的孤儿。”
楚不返又说了两个字:“楚山。”
大家知道,那个死去的人叫楚山,东海楚家的楚山。
祠堂
楚山的遗体,是楚不返亲自抱着上船的。东海楚家的人都知道,这是家主的习惯,每一个弟兄,就是家主身子里的一根骨头。从前的家主是这样说的,现在的家主是这样说的,以后的家主也依然如此。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船厂暂时闭门歇业,人们也都随船跟着回岛。
大家看着楚家这位年轻的家主抱着楚山走上了家主的大船。楚山已经换了gān净的深蓝衣裳,这是楚家特有的衣裳,是大海的颜色。衬着他年轻的容颜,十分沉静。
楚不返抱着楚山,尊敬得如同抱着长辈,爱惜得如同抱着自己的兄弟孩子。楚不及和瑞凡默默地跟在后面,楚山,已经是真正的楚家人,也是他们的至亲。
没有棺材,遗体直接被安放在甲板的避风之处,不会chuī乱楚山已经被整理好的发鬓。
所有的船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行进的,海鳅船青龙号一马当先赶回,为的是第一时间通报楚山的死讯。宝瑞等人知道,等待他们回岛的,将是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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