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点点头,称知道了。
“另外,尽量不要提起京中之事。”
这么一提,温婉倒是想到个要紧的事。“对了,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柳氏抬眼看看温向东,温向东会意,对温婉说道:“等京中的局势平稳了再回去吧。”
推拖已久的江东王突然进京,苏政雅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有备而来,京城如今正是山雨yù来风满楼之际。温向东不想被卷入这场政治风波之中,在这làng口急流勇退,带着妻女回乡避祸。
“那媛姐姐呢?”
“媛儿那边……”提起温媛,温向东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良久,深深地喟叹出一句,说道。“也难为她了。我昨天刚得到从宫里来的消息,说贵妃娘娘吃了媛儿送去的糕点之后,就出现了腹绞痛。只怕是此番即使皇位稳固,媛儿的皇后之位也岌岌可危了。”温向东无奈地摇头低叹,抬手落在温婉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婉儿已经是我们温家将来唯一的希望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大长公主不倒,婉儿就奉旨嫁到颜家,好好地辅助诩之,他日前景必不可限量。若是局势不为所控,倒向了另一边,那我们还有苏小公子这条线。所以爹爹才会坚持一定要带你离开京城,怕你被卷入这场纷争,会有危险。我们先到通州,隔岸观火,等局势稳定之后,我们再回京,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温婉点点头,说道:“爹爹,婉儿明白了。”
温向东急着离开京城,所以行程上安排得非常紧,十日不到便到了通州。在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轻车便服地到了柳家庄。这是个踞山而居的小村庄,一条小溪潺潺地绕村而过。稻田满目,炊烟袅袅,一别于京畿的繁华纷挠,而显得宁静而安适。柳氏的童年便在这里长大,但一别二十多年,还是颇有些物是人非。
温婉一家三人沿着乡间小路步行进入村子,在村头问路的时候,“城里来人了”这个消息便在村子里不胫而走,紧接着便围过来一大群玩得灰头土脸的小娃娃。一个个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所谓的“城里来客”。
“嗳,小虎子!”
村口的老伯招招手,在孩子群中招出了一个五六岁光景,穿着青布小褂的男孩子,对温向东说道:“小虎啊,就是你们要找的柳伯言的孙子,让他带你们去。”
老伯嘱咐了几句,小虎听话地点点头,便像模像样地在前面带起路来,其他孩子则争先恐后地拥上来,紧跟在其后,呼啦啦的一片。对于陌生的外人,小孩子总是好奇中,又带些胆怯的。柳氏见小虎时不时地回过头,乌溜溜的眼睛只往自己三人身上打转,便笑盈盈地上前牵他的手,柔声说道:“你叫小虎对不对,我是你爷爷的妹妹,你的姑奶奶。”
“姑奶奶?”小虎晃了晃脑袋,满脸的困惑。他这样的年纪,估计还不知道姑奶奶是他的什么人。
柳氏不以为意,笑着问道:“你爷爷现在在哪里?”
说起这个,小虎倒是知道了。咧嘴一笑,拉起柳氏便往前跑去。幸好小虎年纪小,柳氏小时候也是在山间跑跑跳跳过来的,倒也跟得上他的脚步。
“爷爷!爷爷!”
小虎拉着柳氏冒冒失失地冲进村里的小私塾,指着柳氏对柳伯言大声喊道:“爷爷,姑奶奶!”
柳伯言回过身,望见站在门口的阔别二十多年的亲妹妹,一时疑在梦中。
回到家中,一一见过礼之后,才知柳氏的父母亲早年都已经亡故了。柳伯言承了父业,在村里的小私塾教些孩子读书识字。他的妻子吴氏两年前过世,留下一双儿子。长子柳元厚,也就是小虎的父亲,和妻子胡氏,帮衬着家中田里的活。幼子柳元丰外出从事糙药生意,每年年关才回家一次,如今不在家中。
二十多年不见,对于妹妹的归来,柳伯言还是非常激动的。只是他是读书人出身,对于温向东当朝四品官的身份十分敬畏。温向东很快也觉察到这一点,为免让人不自在,便留下柳氏和温婉在柳家,自己独身回城,只是隔日回来探望。
柳氏并没有将温婉在朝为官的事qíng告知柳伯言,只是说皇上恩典,将温婉指给了新科状元为妻。她觉得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qíng,便想回来告知老父老母,让他们高兴一下,也好不再记她当年的年少无知,不想二老早已经双双撒手人寰。
柳伯言对于柳氏当初的离家“私奔”没有太多责备,对于如今的荣耀也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是在第二天默默地准备了香烛纸钱,带着柳氏和温婉去墓前上坟。
乡村的生活是极其宁静的,日出而作,日落而休。没有太多的恩怨纠葛,也没有太多的功利牵扯。每个人见面都热qíng地互相问好,无论谁遇到了难事,站在路上喊一声,便会有人前去帮忙。
在通州乡村里过的这段日子,温婉最喜欢做的事qíng,便是坐在门口,一边帮胡氏纺纱,一边看着来来往往辛勤劳作的村民。看这一派农家乐,不自禁地就会忘记京城里的那些烦心的事qíng。小虎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每天“姑姑”前“姑姑”后地唤个不停,还拉着她到处去游玩、探险。温婉也因此总算在这个世界痛痛快快地玩了一阵。
一个月的时间,随着日升日落,过得消无痕迹,眼看差不多就到约定的婚期了。这一天,温向东从城里过来,说道:“回京。”
第七卷君臣纲
第171章浮沉
这一月多来,温婉在通州过得悠闲,京中局势却是几度浮沉。
江东王找到朝中三司老臣,称之所以违旨拖延进京时间,是因为大长公主有心对他恶意加害,他是为保全身家xing命,不得已而为之。大长公主若对他有任何罪行的指控,他都要求公开庭审。江东王毕竟是废帝,而且这个要求也不过份,所以在三司老臣的保护和支持下,得以庭审。
当初苏政雅之死,被大长公主设计栽赃嫁祸到江东王身上,并引导舆论走向,将江东王置于不仁不义之地。但苏政雅的出现,却使这一谣言不攻自破。大长公主又称经钦差大臣查实,江东王有谋逆之心。江东王便借题发挥,直指当年李代桃僵之事,而证人正是,尚书院的一gān股肱大臣。
原来温婉将查到的线索报到苏政雅那里之后,司马嘉便去寻了田氏夫人。他将话题故意引到大长公主身上,细观田夫人的反应,不像是知道内幕的样子。便隐瞒了真相,只说他的祖父与颜太医则是知己好友,当初曾经一起收集了一些民间秘方,由颜太医收藏,不知道颜太医临终前是否曾经留下什么话。
田夫人想了想,取出一个盒子jiāo给司马嘉,里面放着颜太医临终前写的一首诗。她与颜诩之一直参悟不透诗中所言,但司马嘉看过之后,结合温婉之前所说,一下子便明白了所以然来。
原来颜太医并没有将那份卷宗藏在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重新糊了个“宫宴纪事”的封面,摆放到了宴会和庆典那边。宫里的庆典本来就多,没有人会闲到特地请旨进入鸣凤阁,查某个宴会的细节问题,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人发现有异。
司马嘉帮尚书令找到这份卷宗,借机与他立下赌誓。说皇帝调走这份卷宗,必会找诸多借口不肯归返。就算归还,也会有更改。在他的建议之下,尚书令与梁都事,还有另外一名老臣便当场共同将那份卷宗的重新誉抄了一份,再将原本送入宫中。
三五天后,尚书令在一次议事时,委婉地提及卷宗归还之事。皇帝找了个借口推拖了几日,大长公主得知后怕尚书院那边起疑,便让皇帝赶紧送回去。小皇帝做不到大长公主那样的泰然,在送回去之前,忍不住动了手脚。于是这样一来,便被司马嘉抓住了把柄。一场被掩盖十几年的“李代桃僵”的yīn谋,就此被公诸于世。
左相在苏政雅找他的时候,对于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震惊之外,则是大大的不认可。左相虽然有些爱护短,但在国家大义方面,还是很分得清的。大长公主此举无疑是等同于谋朝篡位,而且将自己的儿子与皇子对换,也就是说这十几年来,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左相是个极其看重家庭与亲qíng的人,为此与大长公主大吵了一架。在真相被披露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解释,第一个承认。
大长公主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么一天,自然有应对方法,但是也抵不过铁证如山和左相的倒戈相击,挣扎了几天,也只能认了罪行。德高望重、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一夜倒台,因谋逆重罪锒铛入狱,在位三年的小皇帝也被软禁在宫中。废帝江东王重新掌权,与尚书院及三司大臣共同商议处置方法。
“谋朝篡位乃是第一重罪,大长公主此番算是栽得彻底。”温向东在车中为妻女分析当朝形势。“但是当初毓心公主扰乱法场,横行无忌,确实也在百姓中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以我看来,估计江东王不会复位,而是会在二皇子与苏政雅之中择一继位,而自己任太上皇。”
52书库推荐浏览: 晚歌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