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颜诩之一直有些迷糊的眼神蓦地jīng神了起来:“我知道的大致就只有姜先生说的那些,要想知道更多的话,估计要进到国学府和尚书院才行!”
“噢,那么困难啊,像重要机密一样!”温婉其实很想说,在我们那,街头小巷到处都是!“那这书是谁写的,或者是打哪来的,师兄知道吗?”
颜诩之怔了怔,眨巴了下眼睛,说:“《诗三百》一直在尚书院,代代相传,应该是先辈大学士们合力撰写的吧?”
温婉皱皱眉,说:“不是这样的吧?”说完,她站起身,从书架上找出自己刚才翻看的一本书,这里面有一篇短文记载了十几年前一位文心阁大学士和一位王爷关于《黍离》那首诗的争论。大学士认为是亡国之人写的感伤之诗,王爷却认为是失恋之人写的伤qíng之诗,据说当时各有不少人支持,差点就因为分成了文坛的两大党派。
翻到那篇文,将书推到颜诩之面前,说:“师兄看这里。如果这书是前辈学士写的话,那肯定会留下一些可查资料,不致于让人分不清究竟写的是亡国还是失意。而且本朝至今已经延绵了四百多年,如果真是什么亡国之音,国学府出身的王爷不可能不理解吧?”
颜诩之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诗三百》绝对不是尚书院的前辈编写的,它的来历绝对不寻常。如果不把它的来历弄明白,不把它的作者弄明白,不把成文作诗的背景弄明白,就很难弄清那本书所要表达的确切意思。换句话说,如果把这些都弄明白的话,成为像姜先生那样国学大师就不再是难事业。”
颜诩之拖过温婉给的那本书,认真地翻看了起来。看着他那分外专注的眼神,温婉知道鱼儿差不多上钩了,便为难地说:“我刚才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翻了半天的书,都没有把答案翻出来,所以才想问颜师兄知不知道……”
颜诩之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关于《诗三百》,最早的记录是元帝时候,作为国文密典jiāo付尚书院进行研习的,至于元帝陛下是如何得到这书的,看来只能往史书上查了。”颜诩之既像是在跟温婉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正史上不见记载过,只能往野史上查了。”说着,他就站起身,往最里排的藏书架走去。
温婉托着下巴伏在桌上,笑盈盈地看着他在书堆里穿梭的身影。要查出这些书出现在这个架空世界之谜,比起她这个一知半解的外来者,颜诩之这个五好学生加上书呆子自然是事半功倍。
这一天心qíng大好,回到家后,被温娴问起零食袋,才蓦地回想起一大早遭遇到的倒霉事qíng。温娴见温婉的神qíng变了,以为是她不小心给弄丢了,连忙安慰说:“我在那袋子在绣了你的名字,若是丫环小厮捡了去jiāo到先生那里,改天就寻回来了。”
还绣了名字?!不说还好,一说绣了名字,温婉头就大了,那苏政雅那家伙不是知道她的名字了吗?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不知道她与温媛的关系,这池鱼之殃应该还殃不到她身上来,而且她都没发现袋子上绣了名字,苏政雅也不像是那么细心的人,吃完里面的东西,随手就把袋子扔了吧。
第二天便是京学的休息日了,温婉难得地赋闲在家,柳氏便带了她去各房走动。老太君和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大概地汇报了下在京学府的qíng况。非常时期,王氏夫人那边是去不得了,于是接着就往大伯母房里去了。
第020章家训
温家这一辈的当家人是温明瑞,也就是温婉的祖父。温明瑞是个颇有军功的大将军,年前北面的邻国江国犯境,他被当今皇帝钦点为威远大元帅,携同长子温朝阳一起,领兵出征了。据说大战告捷,但由于两国的谈判还在继续,战争随时有可能再度爆发,所以这大半年来,父子俩就一起驻守在边关。
温朝阳的元配夫人姓陈,是温明瑞已故战友威远将军家的小姐。虽然也会些拳脚功夫,但生xing温婉淡泊,不喜与人往来。过门五年没有子女,便主动为温朝阳张罗了一门小妾,也就是温克恭的生母,甄氏。
甄氏出生52书库,出嫁之前在京城里颇有才名,但温朝阳却是个胸无点墨的武夫。甄氏这一嫁,虽然算是高攀了官宦世家,但夫妻间却无甚话可说。甄氏长年郁郁寡欢,大病小病不休,在温克恭八岁那年,便撒手西去了。
老太君怜惜温克恭年幼丧母,而温朝阳又无其他子嗣,便让陈氏将温克恭过寄过去。于是,温克恭也因此由庶子成了嫡子,而且又是温家的长房长子,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柳氏牵着温婉来到东院的时候,正遇上温克恭从里院出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锦衣少年,年纪看上去比温克恭略小些,五官清俊,气质高雅,一看便知道必定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以柳氏的身份,是不便主动跟温克恭打招呼的,但温婉就不一样了,小孩子无论做什么事qíng,都可以用“童言无忌”来做挡箭牌。
柳氏牵着温婉避让到一边,同时却在温婉的手臂上捏了下,低声说:“叫哥哥。”
温婉知道柳氏的打算,便乖乖地唤了声:“克恭哥哥。”
因为有外人在,温克恭本来是不准备跟她们母女打招呼的,但既然温婉喊了,他也只得停下脚步来。“夫人带了婉儿妹妹来找母亲大人么?”
“是啊。”柳氏有些抱歉地朝温克恭笑笑,为温婉的不懂事感到愧疚。“婉儿平日里都去学堂了,极少在各房走动,一家人彼此间生疏了总不好,所以难道今天不用上学,便带着她过来了。”
温克恭轻颔首:“母亲大人在小佛堂里,夫人带婉儿妹妹过去吧。”
柳氏见温克恭完全没有介绍同行之人的意思,也便笑笑地道别。但却走得非常缓慢,远远地听到那人问起妹妹什么的,柳氏才会心地笑笑,牵着温婉进院子去了。
虽然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达到了自己的初衷,但柳氏心中还是颇有些懊悔的,懊悔怎么没有将温娴一并带出来。毕竟温婉上学还是能认得些人,温娴却是养在深闺人不识了。于是,她暗暗打定主意,今后一定要多带温娴来这边转转。
现在家中只有温克恭这一个孙子,而他又在京学的地榜,认识的人必多,而且出身都不低。平时友人间来来往往,必定能遇上几次。自家女儿是这样粉雕玉琢般的一个小美人儿,有人见过后,口口相传,外面自然就知道温家除大小姐温媛和小神童温婉之外,还有个容貌出众的女儿。
从陈伯母那回来,便已是午后了。吃了些点心,就跟温娴两个并排躺去过间的凉席上午睡。温娴问起最近学堂里有什么好玩的事qíng,温婉偏着头想了想,自藏书阁事件之后,学堂里的闹事份子便安份了不少,所以也没什么有趣的大事,于是便把水玲珑要去参加武林大会,还有教音律课的先生是个大美人的事qíng告诉了温娴。
“有多美?”温娴显然对美人先生比较感兴趣,果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比父亲大人好看吗?”
“呃,不一样的。宋先生的美,有些与众不同,就像是仙人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柳氏一进来就听到两个女儿在讨论美不美的,从桌上拾了把扇子过来,信步过来坐到chuáng前,加入到谈话中。“容貌美固然重要,但若是见识浅薄,胸无点墨,就只能沦为玩物,尤其是姑娘家。所以,娴儿不准再每次一见书本就推开手,等睡醒了,便同婉儿一块去练字。”
温娴一听便将眉头蹙了起来,女工厨艺她都堪称一流,平时里忙里忙外忙得不亦乐乎,却就是一提起看书,就满脸的不乐意。柳氏以往生气的时候,时常说她是丫头命,进京后,便说得少了,估计是知道以现在的qíng况,温娴也不太可能会是做丫头的命。
柳氏笑着用手指戳着温娴的额头说:“你啊,不想以后受罪的话,就好好地看母亲平时让你看的书,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温娴虽然心里太乐意,但还是咕哝着应下了。
柳氏笑笑说:“好了,睡吧。”
“嗯。”姐妹俩乖巧地应了声。
隐约感觉到有习习清凉的风拂面chuī来,温婉睁开眼睛,便看到柳氏坐在chuáng头,轻轻地给她们姐妹俩打着扇。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在空调还没普及的年代,这样炎热的午后,妈妈也曾经这样地坐在chuáng前为她打过扇。
柳氏见温婉睁开了眼,便轻声问:“热吗?”
温婉摇摇头,问:“娘亲不睡吗?”
柳氏微笑着说:“等你们睡着了,娘亲就去睡。”
“嗯。”温婉低低地应了一声。还记得小的时候,也总被妈妈用“吃过啦”或者“等你们怎么样之后就去”之类的话来唬弄,长大后才知道,那并不是欺骗,而是对子女深深的怜惜和宠爱。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这一种感qíng,却是永恒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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