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讯报,温向东郁结胸中的一口气终于吁了出来。靠躺在椅背上,出神了半晌,才蓦地醒过神来:驸马遇害?哪位驸马?但转念一想,能让太子选妃之事为之搁浅的,恐怕也只有毓心公主的驸马了。
当即备轿赶往右相府,细问详qíng。得知一个月前,驸马凤毅华与两位曾经的同窗好友结伴游学,拜访民间奇人异士。不想谈笑风生离京,却是凄凉扶柩回京。毓心公主新婚一年成寡,皇后悲痛yù绝,皇帝勃然大怒,当即将同行的两位文士打入天牢,明日亲自开审。
右相与温向东说,太子年纪已到,选妃是誓在必行。虽说此次横出意外,但最多不过往后延个一年半载的,迟早还是会旧事重提。还说已经联系好一位宫里的嬷嬷,看什么时候有空,便让温媛去学学宫廷礼仪。
温向东口上都应了,这时间一缓,他也有个喘息的时间,好好地从长计议。在右相府坐了一会,刚准备告辞回府,便有下人来报,说工部主事王飞龙求见。温向东一听是自己工部里的主事,便想知道他来找右相是什么事qíng,于是重新坐下,暂不提回府之事。
“右相大人!温大人也在!”王主事一进门便已是老泪纵横,屈膝“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老朽年过半百,就子聪一个儿子,恳请两位大人帮帮忙,救救犬子!”
王右相连忙说道:“王大人起来说话。”
原来这工部主事王飞龙的儿子王子聪,就是与凤驸马同行的两位同窗之一。他们在京学时候曾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后来驸马进了国学,联络便少了。此番驸马邀请他们一道游学,重叙旧qíng,自然是欣然前往。
不想晴天霹雳,驸马竟然客死异乡。王子聪两人一路战战兢兢地回京,到家已经是形销骨立,魂不守舍。第二天就被打入天牢,生死未卜。在家的最后那个晚上,他将事qíng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飞龙听。
事发那日,凤驸马约了他们到沅江之畔的聚艺楼听戏,看水灯。他们二人早早地到了,驸马却久久不来。灯会结束后,回到暂住的文馆,也没见他在。当即支会了馆公,派了些人出去寻找,寻了一晚上也没有寻到。第二天听说有人放水灯时不慎落水,清晨打捞了遗体上来,正在衙门。在馆公的陪同下,两人惙惙不安地去衙门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那死者,正是驸马凤毅华。
驸马遇难之事,本与他们无关。怕只怕皇帝盛怒之下,不听解释,先办他们一个照顾不周的罪名。王飞龙老来得子,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若是因这无妄之灾而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王右相听完事qíng的来龙去脉,安抚说皇帝陛下英明,一定会明察秋毫,不会让无辜者蒙冤。王飞龙也听出是推搪之辞,便长跪不起,再三恳求,磕得额头淤红一片,右相只好答应马上进宫一趟,王飞龙这才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等他走后,温向东才知道原来这位王主事,竟是王右相的远亲。不过同僚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这门亲,也不知道是这位王主事是真的低调行事,不愿攀附权贵,还是另有其它原因在。
驸马遇害之事,纷纷攘攘地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当朝宣判,作了一个了结。驸马遇害之时,聚义楼很多人证实王子聪二人确实在二楼听戏,也确实有人看到驸马追着一盏荷花灯往沅江下流去了。但当时正值花灯节,人cháo鼎沸,没有人多加留意,也没有人听到呼救声。皇帝纵然再生气,但法不责众,只能革了当地地方官的职,并责令取消花灯节,拆了聚艺楼。在天牢呆了一个金多月的王子聪二人,倒也算被无罪释放,安然回了家中。
公主新寡,守了七日的灵,便被召回宫中。皇帝不忍看公主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便让皇后陪同她一道去清凉山的行宫住一阵子,散散心。但是皇后也为驸马之事伤心不已,就母女二人去的话,伤心人对伤心人,难免会更添忧伤。于是皇帝又下旨,满朝文武家中可有千金小姐愿意随皇后和公主去清凉山,如果能让公主重新展颜欢笑,重重有赏。
这道圣旨,无非就是皇后为太子选妃做的预备工作。王右相立刻支会温向东,让她将温媛的名帖呈上去。温向东最终还是经不住再三地游说,呈了名帖上去。而皇后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张帖子似的,立马就应允了。
温媛中选,她自己是欣喜若狂,温家与王家却是忙作一团。右相先是唤了温媛过去,亲自叮咛伴驾注意事项。隔天又送了一位嬷嬷和两名使女过来陪温媛前往。温家也为温媛的陪行人员jīng挑细选,从旁提点她,保护她。
此外,温向东仍不放心,特意派人去西王府,请温娴回来小住几天。温娴做过公主的伴读,对于公主的xingqíng喜好了若指掌,希望她能传授温媛一些手段,可以尽快讨得皇后和公主的欢心。
温娴自是知道父亲在这个时候唤她回家是什么事qíng,便向世子请示。西王世子得知后,不仅不反对,反而主动要求同行,陪伴温娴回去小住几天。
第089章借书
这几日,温婉也感觉到了家中的颇不平静。但是温媛的事,受了上回的教,她也不去多加过问,一门心思地理书局里的事。
大通书局是老牌书局,局里的从业人员个个都经验丰富,加上之前与文夫人也有过不少合作,知道她的喜好。所以这次大家都全心去做了,设计出来的方案果然深得文夫人欢心,欣然与大通书局签了文契,算是将这次的合作正式地确定下来。书局各署经过一番前期准备,也全面进入了开发印制阶段。这其间太专业的东西,温婉便不懂得了,只偶尔询问下进程,其他的便放手由他们去做了。
不过,这回温向东唤了温娴回来,倒是让温婉兴奋不已。温娴出嫁三月有余,只在回门之日回过家一趟。姐妹俩这么长时间不见,确实分外思念。不知道她在西王府过得如何,府里的人尊不尊敬她,世子待她好不好,同时也惦着世子脸上的痘痘是不是已经消退了。按照上回试药的那个人的qíng况,三个月的时候,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没有痘痘的世子长什么模样,好不好看?对此,温婉还是满心期待的。
温娴夫妻二人抵达温家的时候,前院也派了人来支会温婉母女二人。温婉兴冲冲地跟在柳氏身后过去会客,却惊愕地发现西王世子还是戴着那个银质的面具,心下不由地又奇怪起来。按那个药方的疗程,三个多月,就算没有全好,应该也已经消退得只剩印子了,为什么还是不以真面目见人?难道是因为个人的肤质不同,所以药方不管用么?
但不可否认的却是,身材颀长、青衣寂然的西王世子戴上那个银锃发亮的面具,浑身透露着一种深藏不露的神秘气质,让人不禁侧目相望。若非见过真容,温婉还真会觉得他是因为容貌太过出众,才不得已以面具隐藏的。温娴则穿了一袭柔紫色的宫装,乌黑的头发堆成如云的发髻,发间细细地点缀了些许jīng致细小的珠花,文雅而娴静,站立在西王世子身侧,相得益彰,很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
彼此一一见过礼,便闲坐着叙起了家常。由于老太君和老夫人她们都在,柳氏和温婉也没cha上什么话。等各自回房后,柳氏便让温婉送些糕点过去给温娴。叫她这几日不用急着过来,先做好温向东那边吩咐的事qíng,到时候她们不提,温向东也会留时间让她们母女三人好好叙叙的。
温向东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落给温娴夫妻居住,不算大,却很清静,方位和风景也是极好的。天色还早,夫妻俩便坐在院中的亭子里闲话。温娴正说起温婉小时候的时候,便有使女来报说温婉来了。世子不由轻笑出声:“真正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你们姐妹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们了,我回房看会书。”
温娴笑着送了世子回房,便去门口迎接温婉。温婉带来了柳氏亲手做的糕点,都是温娴平常时候最爱吃的,温娴心中不由感动不已。纵然在西王府,府中上下也算照顾她,却终还是比不得自家骨ròu这份贴心的温暖。
温婉转达了柳氏的话后,便问起了温娴的近况。温娴说世子待她很好,王府里的人也都很好。听她这么说,温婉倒也放心不少。不过温娴说起世子的时候,神qíng微微带笑,却没有新婚女子独有娇羞,心中微有些小嘀咕,忍不住问道:“娴儿姐姐,世子对你真的好么?”
温娴怔了怔,哂然笑道:“你以为我是受了委屈,不想你和娘亲担心,所以说谎诓你们么?你也不想一想,世子为什么要陪我回娘家住?这是不合礼法的事qíng,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温婉一愣。“他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很重视娴儿姐姐么?”
温娴微笑着点头:“我与他这桩亲事,不是他登门提亲,而是我自动请嫁的,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老太君和老夫人为此打过我,骂过我,指责我不知廉耻,让温家蒙羞。我虽然不曾与世子说过,但世子必定是猜想得到的。所以他这回抛开了所有的事,都要陪我一起过来。就是让老太君她们都知道,他是如此地重视我。对于我的请嫁,没有受到丝毫的轻视,也没有让温家家声蒙羞,反而得到了他额外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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