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政雅闻言,脸色沉了沉,警觉地小声问道:“你和他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吧?”
温婉被问得脸色一僵,连忙解释说道:“能、能有什么,我就、就是觉得连姐夫的名字都、不知道,有些说不过去而已。”
“哦,那就好。”苏政雅半信半疑地应了。“你姐夫是西王世子,自然是国姓望月,名字叫作沛霖。沛泽的沛,甘霖的霖。”
“沛霖,沛霖,林佩元,原沛霖……”温婉喃喃念叨着,隐约听到了山岳崩塌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她,知道那名自称柳非真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小姨子。她甚至可以明白当时他为什么不明示身份,他是那样为人着想的人,既然温婉用了假名,自然是有不便之处。他也便装作不认识,免得她为难。他就是考虑太周全了,才会造成之后的骑虎难下吧?在字帖之事结束后那段失去联络的时间里,他或许是想将这一段回忆淡忘了,却不想在书画聚义会上再次不期而遇,而她又偏偏说了那样暧昧不清的话……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都早有注定。
上课的时候,温婉一直心不在焉,时常一个人想着想着便入神了,连先生唤她都浑然不觉。温婉也觉得这种状态再留下来,也只是徒然地让人担忧,便向先生告了病,回家休息。苏政雅追出来问她怎么了,温婉喃喃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海市蜃楼么?”
苏政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东西,茫然地摇头。
“那你就不会明白,海市蜃楼从眼前消失的那一刻的心qíng。当别处的风景,偶尔地出现在自己的天空。美则美矣,却终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第110章相决绝
学堂留不得,家也不好回,温婉便来到香江之畔,寻一处静谧的地方抱膝坐下,看江水涨涨停停,起起落落。记得就是在这里,他说观水可以使人心qíng平静,也可以使人思绪万千,他“望湖山人”的字号便由此而来。还为她取号“清扬”,清扬婉兮,婉兮清扬,她当时若是多些思量,或能早一些察觉吧。
小桃见温婉呆呆地坐着,许久一动不动,有些担心:“小姐,江边风大,还是早些回府吧。”
“我心中有件事qíng,待想通了,便回去了。”小桃应了声,便退到一旁,温婉忽然想到小桃是见过林佩元的,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小桃,这几天你可见着了世子?”
小桃摇头说道:“没有。我一直留在屋子里,都不曾出去。不过我听采红姐姐他们说,姑爷长得可俊秀了。采红姐姐还说,以前大小姐嫌姑爷长得丑,不愿嫁,这才轮到娴儿小姐的。现在大小姐可后悔死了!”
听着小桃夸张的口气,温婉的思绪不由回到了更遥远的从前。那一回是世子第一次到温家,退与温媛的婚约。他与温向东在屋里说话,她与温娴便趴在窗外,使劲踮着脚尖偷看他。那时便觉得,世子是一位多么温柔体贴的人。后来娴儿姐姐奔了出去,自动请嫁,当时说的那番话,直到如今,仍然历历在耳,字字清晰。
温婉忽然有些豁然了,其实这一切都不能怪苍天弄人。其实在那个时候,摆在她们姐妹三人面前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只是温娴冲出去了,温媛退缩了,而她温婉,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算时光倒流回去,她大约也不会有温娴那样的勇气。她一如她的母亲柳氏,固步自封地走着七平八稳的路子,一直走到今天,也没有什么可自怨自艾的。
站起身,望着夕阳下粼粼的江面,张开双臂,深呼吸,然后用尽心底的气大声地呼喊:“我——要——回——家——”
回家后,便将书局的材料重新整理起来。终于下定决心将书局还给苏政雅了,就让那一段的时光,随着书局,统统地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想到还放在书局里的那份关于召开书会的企划书,心中骤然一惊:“莫非木屋那人说的‘行规’,与书会有关?”
温婉这时静下心一想,才觉出端倪。京城书局本以朝华书局为首,大通书局在四大书局里居末。但是经她的几番捆绑销售,借助于香江文会之名,一跃成为了京城知名度最高的书局。接着,在世子的帮助下,自己又牵头筹划了这个新形式的书会,正合了那人说的“坏了这一行的规矩”、“有皇族的人撑腰就横着走”。
温婉呆坐了一阵,起身释然笑笑:“都已经决定放手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明天便去趟书局,将关于书会的东西整理好,给朝华书局的俞局主送去,接下来的事qíng,就由他主持好了。”
第二日,温婉让小桃去国学告病,自己则去了大通书局。许久未来,大家都异常热qíng,看到她,嘘寒问暖个不停。然后告诉她,林佩元已经在这里等候她多日了。温婉蓦然抬头,正好看到林佩元从二楼的楼道口转出来。看到人群中的她,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两两相望着。
书局的人都知道温婉与这位林公子关系亲密,便起哄着温婉赶紧上楼去,称林佩元天天来书局,从早坐到晚,就是为了等她。温婉缓步上楼,步履如灌了铅般沉重。在楼道口擦身而过,进了尽头的空房间。没有言语,没有回身,却可以感知到林佩元跟了进来,轻轻地将门掩上。
“清扬——”
“姐夫!”温婉打断他的话,提醒他如今两人所处的位置。
林佩元沉默了一会,说道:“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只是我……”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到了今天会如何?”林佩元的声音依然温和如初,却也听得出来暗藏其中的深深哀伤。“会不会认为我欺骗了你,而对我避而远之。又或者,倘若,幸得你不介意,那么娴儿、还有温家那边,都由我去说,我会处理好一切,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但是我介意,我非常介意!”纵然古之帝舜有娥皇女英,李后主也有大小周后,但她温婉却是万万做不到与自己的姐姐共侍一夫。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我最希望娴儿姐姐幸福。这个世上,最希望娴儿姐姐幸福的人,也是我!但如今,我却偏偏成了让她不幸福的那个人!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这个责任又由谁来承担?”
“清扬。”见温婉qíng绪激动,林佩元连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肩。“你不要这样想,我对娴儿一如当初。就算没有你,娴儿也不是我钟爱的女子类型。而且我是皇室宗亲,正妃之位空悬,陛下迟早会下旨赐婚。若是清扬还好,若是其他千金小姐……”
“不行!不行!不能赐婚,你只能对娴儿姐姐一个人好,你不能娶其他人!”
“清扬,你冷静一点!”林佩元抓紧温婉的双臂,试图将她从失控的qíng绪中晃醒过来。突然之间,“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踢开。两人均是一惊,骇然回头,却只见苏政雅yīn沉着一张小脸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们看。忽然回身朝尾随上来的人吼了一声“滚开”,然后抬起一脚,“砰”地将门重新踢上,回身冷冷地责问:“你们在做什么?”
“政儿?”林佩元认出了苏政雅来。
苏政雅的目光冷冷地在温婉脸上转过,望向林佩元,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温婉知道苏政雅不是个好惹的主,惹毛了他,估计又要闹得满城风云。便推着林佩元说道:“你走吧,他是来找我的。”
林佩元轻颔首,转身yù往外走,温婉却又倏地抓住他的衣袖,从桌上拾了本书给他。看得苏政雅双眉一锁,正yù爆发,便听得温婉说道:“这是最后一本,你转jiāo给娴儿姐姐,以后便不用来了,再没有了。”
林佩元神qíng一黯,明白温婉话中的意思。他也不是qiáng人所难之人,便点点头,转身黯然而去。
苏政雅却是有些糊涂了,他从小桃口中bī问得知温婉在书局,便匆匆赶来。不想却正巧听到温婉拉了世子不许他娶其他人,听得他火冒三丈,一脚踢了门进来,这会怎么又像是在转jiāo东西了。于是,他便有些踌躇了。看温婉哭得像个泪儿人似的,原本要责问的话也憋了回去。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冷颜说:“快把脸擦擦,丑死了!”
温婉说了声“谢谢”,接过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痕。苏政雅在旁边看着,想到自己以前再三地捉弄她,就是想把她弄哭,她就是不哭,如今却对着林佩元哭,心中又万分不慡起来,忿忿地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什么婚啊,娶的?”
“他,姐夫,说……”温婉迟疑着说道。“他还没有正妃,陛下将来会为他赐婚。我听人家说,妾室会被正室欺负,怕到时候娴儿姐姐会被委屈,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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