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尘看了戴世钜一眼,轻笑:“朝堂之事,国之储君尘儿不敢妄论。”
戴世钜岂会听不出觅尘的推脱之辞,眸光一敛道:“爹就直说吧,太子殿下有意尘儿,尘儿也快及笄了,东宫太子妃之位如今又空缺,为父的意思是尘儿可愿嫁往东宫?”
觅尘低头,听戴世钜的话似乎语气并不qiáng烈,知道这是唯一劝服这戴相的时机,倘若这父亲真拿定了主意,就算有那什么海清帝答应了靖恪公主的承诺,怕是无凭无证地也是结局难料。
“尘儿莫要害羞,女大当嫁,这事总是要考虑的,为父也希望尘儿能嫁得个良人。”戴世钜见觅尘低头,以为是小女儿的娇羞便轻笑道。
“尘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父亲指点。”觅尘心中拿定主意便抬看向戴世钜道。
戴世钜诧异挑眉:“哦?何事?”
“尘儿一介女流,可是也知道相府嫁女不比普通人家女儿出嫁,父亲位极人臣,怕是多少朝廷官员都关注着尘儿的婚嫁呢,自然也包括皇上,尘儿说的可对?”
觅尘见戴世钜眸中略微带过诧异便恢复了沉寂,望着自己轻微点头,才又道:“尘儿这些时日呆在宫中,倒是对于朝堂也有些了解。太子四处拉拢朝臣处心积虑巩固储君之位,邹顾两家势大,五皇子威望极高,而七皇子也是雄心壮志。父亲这些年一直不偏不倚,虽是将大姐嫁入了七皇子府,可和七皇子的关系却未见拉近,大哥又与慕王爷深jiāo,父亲亦是乐见其成,尘儿猜想父亲一定是尚在观望中。所不明的是现在父亲拿定主意了呢?怎么会突然转向太子殿下?朝中有份量的大臣似乎无人看好太子呢,据父亲所知父亲以前似乎并未多加关注他呢。”
戴世钜双眸微眯,手指轻叩桌面探究地看向觅尘,半响才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为臣自当衷心护主。”
“哈哈,父亲何必跟尘儿说这般的笑话?倘若父亲不能相信女儿,那么今日女儿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告诉父亲,尘儿不愿嫁往东宫,也请父亲三思,切莫做后悔之事。“觅尘说着便要起身。
戴世钜微微皱眉:“为父却有其他考究,不过倒是希望能听听尘儿的意思,东宫太子妃将来可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尘儿竟如此决绝却是为何?”
“哼,皇后?那也得太子顺利登基方行。父亲倘若真觉得太子殿下这储位坐得安稳又岂会观望这么多年?太子现在势单力薄,得父亲扶持倒是真会有几分胜算。尘儿先不论这胜算几何,就算十成,太子顺利登基,父亲做了第一功臣怕也未必就是好事一桩!飞鸟尽,良弓藏,功臣天然有罪,自古以来辅佐新皇登基的大功臣有几个善终的?帝王对于这些人向来狠辣,怕是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功臣,谁让他们挡了皇帝的道呢?功臣有了造反能力,哪个皇帝会不必存芥蒂?而且位高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据尘儿所知,太子此人可不是什么良善温厚之辈。”觅尘说完见戴世钜眸中沉思,略微一顿双道。
“倘若太子落败,想必尘儿不说父亲也该心中有计较才是。其实尘儿这些想法都是女流之见,怕是父亲早就想到了。”
“不,尘儿说的很有道理。那以尘儿看倘若为父扶持太子,会有几分胜算?”
戴世钜眸中jīng光闪过,咄咄看向觅尘问道。
“尘儿不知,尘儿只知道太子殿下狂傲,陛下似已对他多有不满,多次叱责。父亲请想,太子公然拉拢朝臣,皇上如今尚还健朗岂会没有想法?”
“尘儿有所不知,皇上近来身体似乎不大好……”戴世钜微微蹙眉道。
觅尘心里一惊,想起太子让莲妃服用露清丸谋害海清帝的事qíng,难道这戴相是以为海清帝快不行了,才有意扶植太子的?这倒有可能,毕竟海清帝突然驾崩的话,太子是国之储君即位顺理成章,就算邹顾两家再不满,该也不会公然谋逆。
“尘儿不知父亲此言从何而起,父亲该是知道尘儿与医术略知一二,皇上身体可是好的很呢。”虽然有虚弱之势,可还不至于说死就死,觅尘在心中接道。
“哦?那依尘儿看,为父如今该当如何?”戴世钜意味深长的看着觅尘,眸中微闪,听了觅尘的一袭话倒是不敢再小觑这女儿了。
“觅尘见识短浅,不敢妄言,只是也知晓,自古与储君之事一旦押错了宝就是满盘皆输。此事可比战场要险恶万分,新皇登基往往会伴随着鲜血淋漓,会有很多人成为皇权的奠基者。尘儿敢问父亲,您是海天左相,既然现在太子都急于拉拢您,难道父亲如今不答应就会错过机会吗?等他登基就不需要您了吗?与其冒风险押宝,倒不如静观其变,尘儿觉得这事父亲越能沉得住气就越会有丰硕的收获。就算是五皇子,七皇子登基为帝,他们也部需要一个人来制衡朝堂吧?而父亲威望高,人脉广,将是他们的不二人选。更何况父亲您此时跟众皇子都撇清关系,倒显得高风亮节,衷心皇上,一定更得陛下宠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觅尘轻笑,挑眉看向戴世钜,见他眸中晶亮,唇边笑意微露,便知自己的话他已是有稍许动心了。
戴世钜站起身,来回走动了两步,深思片刻,突然哈哈一笑,望向觅尘。
“哈哈,果然不愧是我戴世钜的女儿,好,好!”
“父亲缪赞了,不过时些女流之见。”觅尘静立,言语淡淡,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你跟慕王爷却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戴世钜笑容微敛,探究看向觅尘。
觅尘知道从繁花宴归海莫湛送了自己珊瑚红宫中就有些传言,后来由于好督办封禅歌舞的事两人接触也不少,传言便纷纷扬扬,有些还说得神乎其神。
“父亲多虑了,王爷和邹小姐早有婚约,又岂会做它想?尘儿也只把他当朋友,何况尘儿尚小,这种事qíng……”觅尘说着略低头,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
“哈哈,不小了,是时候该想想了。好了,天色也晚了,明日还要早早上路,为父走了,你也早些休息。”戴世钜说着轻拍觅尘肩膀,缓步往外走。
“尘儿恭送父亲。”觅尘轻笑,俯身优雅行礼,见戴世钜消失在廊下,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吐一了口气。
夜色低沉时,觅尘依旧躺在chuáng上细细地又一遍读着归海莫烬的书信,自从刚刚戴世钜来过,虽然一翻话下来,看那戴相似乎暂时打消了将她嫁往东宫的想法,可觅尘的心里总觉不安。似乎只有读着这些书信才能平复心中的纷乱。
屋中的窗打开着,夜风轻过,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在这静夜漱漱入耳。台上燃着的烛光微闪,觅尘抬头看向窗外,夜空中淡月一痕,如织星空畅诉静谧。微微轻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将一叠叠的书信收好,半起身挑了挑烛芯,觅尘才躺下轻闭上了眼睛,信页佛去了焦虑,没一会儿觅尘就沉入了梦境。
三更已过,夜更黑沉,似乎连低吟的虫儿都累得熟睡了过来,四下一片静寂。
小院中突然掠过一道急影,动作极快,宛若飞鹰划过夜空,瞬间便从那一扇dòng开的窗户跃过,无声静立在了屋中。挺拔的身影还带着夜色的清凉,给屋中带来了一丝清风,烛光微闪,照映这那玄衣轻晃。坚实的胸膛微微起伏诉说着主人此刻激湃的胸臆,稳持的双肩,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那双沉淀了幽眼眸,正是翰王归海莫烬。
他刚一进屋就似钉在了那里,身型再也移动不了一步,眸光一皮瞬不眨地凝视着那个沉睡中的美人!他归海莫烬想要的女人!
心中微漾,脚下却仍是不敢移动,似乎面前只是一幅美景,轻微的动作便会让这幻影消失在面前一般。
不行!他得抱她、搂她在怀中,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息才能完全相信,并告诉自己,他是真的见到她了……
归海莫烬轻移脚步,悄声蹲在chuáng前,小心执起觅尘细弱的腕,轻轻吻着那纤长白皙的修指。
她似乎瘦了好多,面色有些憔悴,让他心微微一痛。她昨得不安,微微蹙着眉,轻轻抓着被角的手无不让他心生怜惜。她的睡容该是婴孩般甜美的,是什么让她不安至斯?
心疼地抬手想抹平觅尘眉间的那抹轻愁,却又恐惊醒了她,归海莫烬心中叹息一下,终是放下了手。只用目光留恋着早已深刻心中的隽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分明再等上几日便可以在泰山见到她了,可是这几天却是焦躁地事事漫心,神qíng恍惚,夜不成眠。他觉得自己再见不到她,定会被这种焦躁折磨疯掉,于是他来了。跨上驰焰,抛却一切,飞奔而来!两日两夜的疾驰,倘若驰焰只是普通的马怕是早已累死。可他却不觉得累,心中充满了欢欣,只为能早日见到她,见她静静地在自己面前,便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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