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硕说罢见邹苑曦依旧望着那张地图,起身走到桌前将灯烛挑得更亮。微微俯身望了眼那张地图,正是这均义一带。向来今日的营救不成功,公子又在想办法了。
这几日京都邹相频频令人来传信催促,他们这次出来已十数日,想来公子定也是着急了。
高说看着低头沉思的邹苑曦,也不敢打扰,兀自退开在下首坐下,却见邹苑曦将地图收了起来,呷了一口茶,望向他。
“这次是我大意了,早听说七皇子和江湖上有名的盛手岳巧心有段风流韵事……”
说到此处邹苑曦摇头轻笑,这才又道:“其实这易容之术也并非那般玄妙。献给易容者倒出一个yīn模,在yīn模上翻出人脸真实皮层像,用塑xing泥对这皮像按照要易容的样子进行修正,这样做好的最终模型chuī塑做出人皮面具,最后修皮、上色。易容最少也要上月时间,要做出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甚至需要数十年。”
“公子还懂这个?听公子这么一说……”
高硕的话尚未说完,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京都又来人了。”
邹苑曦听罢,眉宇微蹙,往椅中兔毛的皮垫中窝了窝,习惯xing地抬起右手按了两下额角。
“让他进来吧。”
黑衣男子退出屋子没一会便带着一人进了屋,那人年纪已经不轻,看上去有五十出头。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容古挫,神色微凛地看向邹苑曦。
邹苑曦一愣站了起来,挥手示意高硕和那黑衣人退下。回头那人已在方才高硕的位置上坐定,眼神深邃。
“英叔,您怎么亲自来了。”邹苑曦见老者神qíng不悦也不生气,清浅一笑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奉上,在旁边坐了下来。
来者正是右相府的老管家付英,词人早年曾在战乱中救国邹杰臣的命,在相符向来甚有威信。邹苑曦年幼时他又当过其武艺师傅,算是他的长辈。
付英接过杯盏,看向邹苑曦,微微蹙眉半晌一叹道:“苑曦啊,英叔不来能行么!你这孩子是英叔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没让家人cao过心。可这次你……哎,不说这些,英叔这次来是非要带你回去的。你也必须跟英叔回去,你母亲病了。”
“母亲病了?”邹苑曦一惊,身子一震便站了起来,见付英面色沉重,他心中一揪。
“这两年夫人身子本就时好时坏,冬天更是病发期,御医说夫人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老爷这几日也是茶饭不进,已经三日没上朝了,府中陷在乱作一团。苑曦啊,你今晚必须跟英叔回去。”付英目光冷冽蹙眉道。
邹苑曦隐在广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下,眼眶一热赶忙微微闭了下眼眸。他知道英叔定不会拿母亲来哄骗自己,往日府中对于母亲的病不论是谁说了稍稍不吉利的话都会被父亲惩治。
母亲得的是哮病,北方的哮病多为寒喘,冬季本就爱犯,想来这次是真的……这般想着,心中生出一阵寒意,邹苑曦起身走向窗前,将窗户推开,冷风灌面,闭目良久才转身看向付英。
“英叔,给我五日时间。只需五日定归!”
邹苑曦平日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宛若白玉,显得一双眼睛愈发深黑有神,定定锁着付英。
付英心声感叹,邹苑曦是他大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生来就身体不好,常年药石吊着,但聪慧异常,又听话懂事。xing子更是与世无争,淡泊无华。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这孩子主动争取过什么。不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而是他从不觉得有争执的必要,他将所有事qíng都看得太淡然。
如今付英看着他坚定的眼眸,半晌一叹:“知子莫若父,英叔出京时老爷就料到你不会跟我回去。这是老爷让我捎来的信。孩子啊,别的话英叔也不多说了。你向来孝顺,夫人很记挂你,想临老的时候儿女能在身边。说句不敬的话,府中倘若办丧事,少爷不在也不成啊。别的不说,就使老爷,您让他怎么跟皇上jiāo代。这……罢了,不说了,少爷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英叔再说下去自己都觉得是倚老卖老。我这就回去了。哎。”
付英的叹息声久久回响在耳边,邹苑曦僵直着身子,唯有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抖着。半晌他听到房门又被打开,这才轻轻动了下。
“公子。”高硕见邹苑曦面色不好,忙倒了一杯热水呈上。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邹苑曦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
高硕也不敢打扰,蹙眉担忧地看了眼他,便将杯盏放在桌上,轻轻退了出去。
屋中一片静寂,甚至连烛光晃动的声音亦能入耳。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邹苑曦才颤抖着将手中的信展开。父亲向来苍劲有力的字入目却不复往常的犀利,字字透着苍凉。他的手一震,闭目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将信一页页看了下去。
苍白的面容在看到最后时突然一滞,他无色的唇角突然牵起个清苦的笑。叹了口气将信折起收好,这才缓步走至书案前,研磨提笔。
写好书信抬头望了眼沙漏已是戌时正点,离城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
“高硕。”
“将这信快马送给王爷。”
高硕接过那信,忐忑望向邹苑曦。刚刚付英的话,他站在屋外已经全部听到,心中自是担忧,犹豫了下开口道。
“公子尽管回京。这里jiāo给属下即可,属下一定不负重托将郡主带回京城。”
“不,你闷就暂时留在这里,不要鲁莽行事。非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那肇王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邹苑曦起身步至高硕面前轻拍他的肩膀。
“那我们留在此地做什么?”
“等。翰王爷已经回京,怕是过不久便会南下,你们到时候便去找他,亦且听他吩咐便是。”邹苑曦说罢见高硕面色一律,又道。
“放心吧,他不会拒绝你们的。”
“是。属下这就抽人送公子出城。”高硕说罢便yù转身。
“不了,我自己出城便可,城外会有人接应的。”邹苑曦摆手,走至书桌旁的一家取过大氅系好,回头见高硕蹙着眉,清浅一笑。
“不放心就让于关跟着吧。”
高硕这才微微舒开了眉峰,赶忙应声打先出屋安置去了。
一刻钟后,一辆极为雅致的马车缓缓出了花街。车中的邹苑曦静静chuī着眉睫,想起父亲的那封信,双手微握。父亲的信通篇没有一句指责之语,只是写了母亲的病,写了母亲对自己的思念,写了父亲的哀伤。可就是这些话却在他的心中勾起了浓浓的歉疚和忧思。
信的最后父亲才说四皇子在北纥重伤已在回京修养的路上,这么看似不着南北的话却是父亲一封信的重点。知子莫若父,在满心的愧疚后,看到四皇子回京的消息,他又如何能无动于衷地留在此地?毕竟已经没有了必须如此的理由,营救尘儿已经不是非他不可了……
邹苑曦闭目沉声一叹,叹声传出马车弥散在夜色中说不出的寥落。
此时的均义郡守罗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侍女们忙碌身影jiāo错庭院。全因这晚府中老爷接待贵客,这贵客可是赫赫有名的肇王爷和倾国倾城的清尘郡主。
罗府正厅歌舞丝竹之音飘dàng许远,正堂摆着一张极大地八仙桌。桌上各种菜肴琳琅满目,时鲜瓜果堆积如山,汾酒、竹叶青溢出扑鼻的清香。更有十几名侍女来回穿梭其间,添酒布菜。
觅尘坐在归海莫啸身旁,无jīng打采地有一下没一下捯饬着菜肴,丝毫不注意形象问题。心中还在惦记着上午的事qíng,她后来又问过归海莫啸筠之的事qíng,结果换来一阵喝斥。
到不明白这人怎么了,一天都黑着脸,好像她欠了他多少银子一般。临到晚上她以为总可以消停下早早休息了,哪里知道这罗郡守在家中置办了酒宴要进地主之宜,而归海莫啸非要她也参加。说是罗郡守专门为她准备的酒宴以慰她远离故乡之qíng。
这样的借口简直可笑!她对那罗郡守的仕途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她这郡主还马上要成他国之人了,那郡守犯得着为她这般费事吗?
望了眼一脸笑意对着归海莫啸说着奉承话的罗郡守,觅尘狠狠瞪了眼归海莫啸,将手中筷子重重放了下来。天知道这归海莫啸到底脑子怎么了,做什么处处跟她作对!
见觅尘这般,归海莫啸轻轻一笑望了过来:“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我吃饱了,先……”
觅尘正yù告退,然而祸却被归海莫啸的厉喝声打断。
“罗大人,这就是你jīng心准备的膳食?郡主很不满意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素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