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的药材虽是种类繁多,但多是常见药物,虽是有三种药较为珍贵。可椟阳城不愧是药材城,临近傍晚时觅尘已基本买到了所需之药,只除了一味筠楠糙。
这味药本是很普通的糙药,各处药材铺都该有,可偏偏觅尘问遍了城中所有药铺,竟都说已于前日被人全部收购走了。觅尘这才恍然想起那筠楠糙似乎正是南翼治疗麻斑所需的主药糙,她无意中听百里松鹤说过,南翼筠楠糙早已在封城时用尽。
却不知是何人这般消息灵通,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将城中筠楠糙收购一空。觅尘不免有些失落,那么多难找的药都集齐了,偏偏岔子出在这一味普通的药糙上。
归海莫烬一直陪着她,见她从街头最后一家铺子出来,面容寥落,眉间染着浓浓的不快。轻笑拉起她的手,挑眉道:“好了,这一路我们留意着些,总能买到的,不差这几日。”
觅尘回头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手真快,这才几日功夫,竟能将筠楠糙收购一空。
心中不免郁郁,她这一路总想早日治好归海莫烬的病,赶路极快。他们从弋阳动身时刚刚确定她的种痘法管用,现在两国边境还未开放,而这人已是先一步将市面上的筠楠糙收购一空,还全用的是常价。到时候转手到南翼,怕是多高的价都能甩脱。
“真是jian商!”觅尘越想越气,跺脚噈道。
此时已是斜阳西落,绯红的霞光铺满西边,令觅尘脸庞染上了轻红,仿若蕴上了一层光环。只是眉宇间的折痕是那般明显,那般让归海莫烬心动、心悸。她的焦急,她的羞恼他看在眼中,暖在心间。正yù抬手抚平她紧蹙的眉,觅尘却猛然望了过来。
“你等等。”
说罢,她便甩开他牵着的手向药铺跑去,归海莫烬跟上。只见她扔出一锭银子,抱拳问向那掌柜。
“敢问您能否告诉在下,那购买筠楠糙的人住在哪里?可还在这城中?”
掌柜一愣,半响才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好告诉公子的。可看公子确实是急需筠楠糙,哎,罢了。我就告诉公子吧,昨日药铺的筠楠糙皆被送到了方街东面的孔府。至于药还在不在,那我就不知道了。”
觅尘眉眼一亮,抱拳道了声谢,转身便yù走,掌柜的却又唤住了她。
“公子,这银子我是不能收的,客人的事我本不该透露,若非公子qíng急,我是万万不会说的。我非是为这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觅尘一愣,随即双手接过,长揖一礼,又道了声谢,这才跨步出了药铺。见归海莫烬定定看着自己,不免脚步一顿,双眸瞪大检查了下身上,只觉并没有什么不妥。
抬头却见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觅尘疑惑上前:“怎么了?”
归海莫烬这才恍然回神,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宛若骄阳:“没事。走吧,去孔府。”
觅尘咯咯一笑,打先取下马栓上的缰绳,翻身上马,便扬鞭向东而去。
两人一路相询,等到达那孔府时已是夜幕降临。觅尘御马黑门大宅,只见高高的门楣上悬挂着镏金大匾,上面以隶书端正地写着两个字“孔府”。府门前,两只红灯高挂,烛光明亮打在黑漆大门的鎏金门环上,富贵之气彰显。
觅尘和归海莫烬对望一眼,这才翻身下马,提步走上青石台阶。归海莫烬上前叩门,没一会便听里面传来脚步声。乌漆门被打开,发出沉重的声响。一名年长的家丁看到他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喝道:“你们是何人?”
觅尘微微一笑:“我们有事拜访你家公子,还请通报一声。”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觅尘两眼,见她锦衣薄衫,玉冠束发,眉目淡雅,有一股掩饰不住的书卷气质。而她身旁的男子亦是高大威武,身形挺直,自有一番不敢仰望的凛然。微微一思,倒也不敢怠慢。
“两位贵姓?小的也好通报。”
归海莫烬跨前道:“你只说我们是为筠楠糙而来。”
家丁应声,正yù关门院中却传来声响,觅尘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问着。
“怎么了?”
家丁忙迎了上去,觅尘隔着门fèng见他和一个身着墨绿锦袍之人说了几句,那人目光锐利望过来一眼,吩咐了一声什么。
“你们等等,公子要出门,马上就出来了。”家丁一面说着一面已将大门打开。
没一会果然一群人拥着个雪衣锦缎之人向这边而来,明灯开道,那雪衣之人身影欣硕,如若笼在光影中。
觅尘定睛去望,只见那人转过一处石屏,雪袍滑动,缓步行来,灯烛映得他整个人身影清隽,皎若雪莲。
他若黑缎般的长发仅用一跟碧玉簪轻轻簪住,乌发碧玉下,散碎的额发随着步履微动。那人似在思索着什么,一直低着头,虽是看不到面容,但身形飘移间仿佛清风舞动朗朗明月,又似流云漫卷一湛晴空。
觅尘只觉这人极为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其走近,看清他的面容,觅尘才惊呼一声。
舒眉淡淡,狭眸微挑,双唇平实若带笑意,正是素有弯月公子之称的萧潋晨。那日北纥人用霹雳弹攻入咸阳城,他心知回城也是无益。便一路往雒阳城赶去,只道倘若戴峋翔没能将消息送出,他也好补救一二。一路直追,没多久他便遇到了归海莫烬的黑翊军,心知雒阳已经知道咸阳境况,不yù耽搁援军行程,于是他便隐在山间没有露面。
之后北纥退兵,圣驾回京,御前听封。他也因为那迷惑北纥军的一箭,而被赐予“海天第一义商”之称。
觅尘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萧潋晨,有些诧异,随即了然,暗叹这人果真是个好商人。
不免又想到上次见他的qíng景。那次在咸阳尝,此人提出计谋的同时向在场的每一人都索要了一纸墨宝。觅尘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回雒阳后竟果真有萧府之人前来要画,还说最好题材取自咸阳守城。
她随意写了一首诗,后来听说归海莫湛、归海莫啸、邹苑曦、大哥和云诺也都被要了画。那些书画随即便被这萧公子挂在了萧氏各地酒楼最后的雅间之中,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富贵之人,争相竟价包下雅间瞻仰咸阳英雄的墨迹。
觅尘正怔怔出神,萧潋晨却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轻呼声,抬头望了过来。
只见门廊高灯下站着一个清隽公子。面若冠玉,双眸清澄,一身蓝衣,似有光华流动身间。莫名地他脚步一顿。再看向另一人,只觉那人俊朗中带着一丝刚毅,面色沉静,从容若定,虽是布衣简杉,却仍让人感觉到渊亭岳峙般的坚韧和沉稳。萧潋晨眸中闪过几分疑惑,几分思索。眉宇微动,这才重新跨步而出。
门前的家丁已是先一步迎了上去:“公子,这两个人说有事要拜见公子。”
萧潋晨微微点头,抬手止住他,快步便迎了上来朗声笑道:“两位公子萧某有礼了。”
归海莫烬抱拳道:“萧公子客气了,我二人贸然造访唐突了。”
觅尘深恐自己的声音让萧潋晨有异,便只抬手施礼,淡淡而笑。
萧潋晨见他二人都无自我介绍的打算便也不多问,笑道:“哪里哪里,敢问二位何事找萧某?”
“我二人有急事需筠楠糙为药,听闻公子收购了这城中全部筠楠糙,故而寻到此处。希望公子能出让一些,不知可否?”
萧潋晨微微挑眉,舒缓一笑:“两位yù要多少?”
归海莫烬这才看向觅尘,觅尘故意将声音放粗,躬身一礼:“不多,只需二两入药。”
见萧潋晨微愣,觅尘笑道:“现在不是筠楠糙生长的季节,不然也不会来麻烦公子。”
萧潋晨抬手轻笑:“客气,只是二位能否稍等片刻。筠楠糙已于一刻钟前运往南城门了,我唤人取予两位。萧童,带两位客人到亭上奉茶,萧榔,你去荣叔那里一趟,取回些筠楠糙。二位府中请,萧某尚有事在身,就不多陪了。”
萧潋晨吩咐着身后的两个家丁,转身对归海莫烬和觅尘长揖一礼。此刻巷口一辆jīng巧的马车正飞驰而来,明灯摇曳,车轮滚滚。
归海莫烬抱拳道:“多谢公子,我二人便不入府了,与这位萧榔小弟同去南门可好?”
萧潋晨望了眼萧榔:“如此也好。小榔,好好照顾两位公子。见了荣叔便不必回来了,跟着车队南下吧。”
那萧榔看上去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听到萧潋晨的话,乌黑的眼眸一亮,笑脸一扬便应声道:“谢公子。公子放心,小榔一定照顾好客人。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多谢,告辞。”
归海莫烬抱拳道,觅尘也施礼淡笑,两人见萧潋晨含笑相送。双双下来台阶,跨马扬鞭跟着那萧榔向东面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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