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莫烬刚与几位大将商讨过进一步的战略,众人各抒己见后,沉静了下来,兀自执起茶盏润喉,帐中一时显得异常安静。
却在此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外响起:“奶奶的熊!这个狗娘养的万庆常,打仗就他妈会放冷箭,现在被俘居然还敢给老子脸色看。听说功夫倒是不弱,要不是王爷下令不准难为他,老子倒要和他比个高低。”
说话间一名将领闯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又道:“妈的,这次来晚了,竟见了些小鱼小虾,不过瘾,明日再战,老子……”
将领骂着冲入,直觉帐内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却见归海莫烬坐与长案后的帐椅上,脸颜轮廓深邃,如若刀削。他一惊,啊的大喝一声,冲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帐中。
“鲁超见过王爷。”
鲁超身后的年轻将领也是一愣,忙上前跟着跪地行礼。
“陈广见过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不言语,淡淡地盯着二人,目光却也不见犀利。坐下的柳逸远满脸笑意,看向两人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突然,归海莫烬右手一扬,顿时便是一道凛冽的掌风直击二人,那鲁超,陈广,几乎同时后空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均避过了这一掌。
归海莫烬面上略有笑意:“不错,有长进。本王就将看守万庆常的任务jiāo给你二人了。”
鲁超一听面容一垮,抬头眼见归海莫烬面容清冷,却也不敢多言,只偷瞄了眼柳逸远,却见他扭过了脸。鲁超无奈,眼眶已是急得微红,复又偷眼去瞄归海莫烬。
“去吧,先守营两日。”归海莫烬淡声传来。
鲁超面容一亮,忙高声应是,和陈广相继而出。
“你不是说王爷巡营去了吗!害老子帐前失仪,差点上不了战场。”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着受罚。”
两人的责怪声隐隐传入帐中,一时间帐中人人面有笑意。归海莫烬微微摇头,撇了眼柳逸远。
“鲁超这急躁的xing子怎么就改不了了。”
柳逸远笑回:“这还是知道王爷到了军中,有所收敛了。”
帐中其它几个识得那鲁超的皆是连声而笑,一直面带微笑的邹苑曦透过茶盏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面容柔和,他不由也挑起了唇角。
柳逸远却在适时打量着邹苑曦,心道这才qíng斐赫海天的邹伯鸾果真名不虚传。沉静如明月的双眼,淡定若清风的表qíng,真真如传说中一般清隽高华。
他正打量前,却是一名黑衣男子匆匆进帐,直直走向归海莫烬,神qíng紧张。
柳逸远一愣,他身为归海莫烬的心腹,自是认识那黑衣人的,正是归海莫烬的暗卫苍亦。不是有紧急事qíng,苍亦鲜少露面,柳逸远不免双手微握,紧张了起来。
却见归海莫烬亦是面色微变,随即却是眉目有笑,眼中一片温柔。但见苍亦俯在归海莫烬耳边轻语几句,归海莫烬方才的笑意便瞬间冰洁在面上,手中陡然用力,砰的一声闷响,茶盏生生被捏碎,青瓷碎片深深扎入掌心和指尖。
杯中茶水更是混着鲜血洒了他一身,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惊呼,站了起来。接着归海莫烬已是霍地一拍案几,锵然而起,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大步向帐外冲,苍亦一愣紧追而上。
一时间帐内之人皆是面面相觑,神色紧张。此间属柳逸远和归海莫烬最为相熟,众人目光皆汇集在了他的身上。柳逸远却是蹙紧了眉宇,摇了摇头,天知道他认识王爷这么久,从未见王爷如此震怒,或是惊慌失措过。
而邹苑曦却是兀自望着那碎了一地的青瓷碎片,面有所思。
出了大帐,苍亦眼见归海莫烬面容冷极,只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却是归海莫烬冷声道:“你带血衣卫即刻启程回京,便是翻遍了整个海天也要将夫人寻到。另外,传信给叶染,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夫人。”
苍亦一惊:“这怎么行,如今大战在即,血衣卫身负保护王爷的重任,岂能……”
他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已是冷目扫来,苍亦话语凝滞再不敢多言一句。
“本王只等十五日,十日后还是毫无线索,你和崔刚便不必来见本王了。”
苍亦一阵苦笑,此去京都,不眠不休也要十日,王爷竟……心知王爷担忧夫人,他也不再多言,跪地领命:“王爷放心,属下就算翻遍海天也定要找到夫人。”
归海莫烬眼见苍亦匆匆而去,只觉周身烦躁,来回跺着步,遥望着北方天空,心急如焚。耳听着营帐中传来士兵的高谈声,他大步上前高喝一声。
“再有喧嚣者,军棍处置。”
众人一愣,眼见竟是王爷亲自下令,赶忙跪地应是,心道,难道有了紧急军qíng?一时间整个军营陷入了空前的紧张。
邹苑曦自营帐中走出,正看到这一幕,他万没想到,归海莫烬这样的人竟也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不免眉宇微蹙,心知万不是京中朝局变动才使他这般,这世上怕是只有那一人能令他这样失态。
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觅尘似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又似是一直在大海中沉浮,偶尔有短暂的清醒,却也不能动弹。耳边传来的是马车滚滚而动的声音,还有热闹的鸣鼓之声,眼前晃动的全是些陌生的面孔,每当她睁开双眼,她们便给她喂下一些流食,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穿着喜服,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更不知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隐约中却总惦念着腹中的宝宝,所以每次侍女给自己喂食,她总是很配合,吃得gāngān净净。
偶尔梦中会出现归海莫烬关切的黑眸,归海莫湛笑若暖阳的样子,心中就会觉得异常安心。可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她似乎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他们,然而尚未来得及思索恐慌,她便会再次沉入晕迷。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这日她再次清醒过来,却不见了侍女,耳边也不再有那些噪杂的chuī打之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面容模糊在眼前不停晃动。
觅尘闭目良久,抬起虚软的手臂使劲按压发疼的头,再次睁开眼,终是看清了那男子。剑眉飞扬,面容冷硬,身形高大,隐约还记得正是当日给大姐驾车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蹙眉:“是你。”
男子微微一愣,许是不料她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目光微闪递上了一个白面馒头,道:“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觅尘接过馒头,眼见他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我们去哪里?”
男子身影一顿,回头道:“去和州,翰王爷在和州。”
觅尘一愣,却没有再问什么,只点点头默然用起了馒头。她吞咽着gāngān的馒头,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作罢,望向不远处坐在大石上的男子。
“能给我打些水吗?”
男子没有回头,却将腰际的水囊取下,起身送了过来。
觅尘接过对他淡淡一笑:“我怎么称呼你?”
男子许是不想她竟这般和善,怔了一下,错开目光回道:“我叫楚煜。”
觅尘点点头,不再言语,兀自低头就着水将那馒头吃完,再次看向楚煜。
“还有吗?我这些日一直用流食,还真是有些饿。”
楚煜扭头看了觅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放在了觅尘身前。觅尘取出一个馒头,用心吃着,样子倒似坐在宫殿中享受珍肴。
楚煜探究望她,终是忍不住在她不远处落座:“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姐姐没有想要伤害我,我想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觅尘饮了口水,轻笑道。
楚煜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低了头,旋即却是微微一笑:“她若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觅尘听他这般说却是一愣,细细打量着他的表qíng,心有所悟,几口将馒头吃掉,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碎屑。
“我叫你楚大哥可好?”
楚煜抬头迎上她笑意盈盈的双眸不自觉中已是点了点头。
觅尘便笑得更明亮,只觉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她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身上都要僵了,我睡了多久啊?”
楚煜见她一番姿态倒似和相熟之人出游一般自在,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探究之意更深,半晌才道:“今日是三月初四。”
觅尘不想自己这一睡竟睡去了近一个月,苦笑一下随即却是一惊。忙抬手摸上了脉息,蹙眉细细把过,只觉胎脉无乱,这才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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