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_弱水千流【完结+番外】(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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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姬旋身过来拉金玉的手,眸子定定望着她,“旁的暂且不提。做公公的身体上有残疾,不男不女,可不能犯糊涂。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嘲笑欣荣和赵掌印么,怎么这会儿自己掉沟里了?想想看,以后要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让那丫头打断了,她勾起个笑容,隐隐有些自嘲或苦涩的意味,怅然道:“这个世道,谁又敢去想以后的事呢?殿下别cao心我了,今儿个夜里您还得去慈宁宫见太后,没准儿又是场恶战。现世安稳,得过且过吧。”

  这位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这么一番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平添几许凄凉。

  阿九同钰浅相顾无言,谁都没了话,殿中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最后倒是金玉笑了两声,伸手接过钰浅手中的象牙篦子,故作轻松道:“哎,你们别都不说话嘛。今儿是乞巧节,殿下,我给你梳个元宝髻怎么样?”

  阿九心中想着事,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觉得好就好。”

  因为欣荣那层gān系,chūn意笑是敌是友已教人无法分辨了。这场波涛诡谲的棋局,卷入了太多无辜的人,胜或负,输或赢,最怕的便是殃及池鱼。金玉同郑宝德都是被无端牵扯进来的人,然而事到如今,恐怕也抽不开身了。

  她叹口气,目光透过窗屉子仰望穹顶,没有云,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天上静止得像幅画卷,这样的gān净,唯有金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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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果然是七夕,入夜过后月色极好,晶莹的玉盘悬在头顶,似与白日的金乌遥相呼应。

  女眷们妆容jīng心,带好了喜蛛从内廷各处往慈宁宫。阿九的步辇从碎华轩出来,由八个太监稳稳当当地抬着,一条道儿直走过去上长街,不疾不徐地朝前行。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就是阿九同欣荣。慈宁宫院门前,两位帝姬前后脚到,众宫人只见步辇落了地,帘子挑起,分别下来两个美艳动人的少女。相视一眼,对立无言,彼此面上都有讶色。

  毕竟是姐妹,样子总还是要做做的,即便苦大仇深。阿九唇角微扬正要开口,欣荣帝姬却把头转了过去,扶过奈儿的手径自进了门,压根没搭理她。

  阿九挑眉,紫禁城里的人,往往什么都掩在心底,这位帝姬倒是独树一帜,似乎没有心事似的,将一切都显山露水映在脸上。不会伪装,没有面具,倒也是算份真xingqíng吧。心头思忖着,却闻边上金玉骂骂咧咧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得意什么!”

  她却还是不以为意,淡淡道:“乞巧佳节,往常都是皇后主持盛典,如今皇后被禁足坤宁宫,欣荣心qíng不佳也无可厚非。”

  金玉白了她一眼,一面扶着她往里走,一面压低了声音道:“心qíng不佳便琢磨着害别人,那位帝姬的心肠也太坏了。可别忘了昨儿的事,她和太后串通一气要将你往死里折腾,咱们可千万别掉以轻心。”说着稍停,凑近她耳畔道:“若是她们又使出什么yīn谋诡计,殿下你只管对我使眼色,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九撑了撑额,心道你不惹麻烦就千恩万谢了。

  进门儿时听见外头内监通传,呼容昭仪至。她心头一沉,顿了步子回头去望,只见一位衣着清雅的美人款款而至,唇角含笑,右手微扶着腹部,正侧着头同身旁的嫔妃寒暄,面色自如。

  一段日子不见,昭仪的小腹已经显露出胎像。阿九的目光定定落在她小腹上头,这里面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是容盈与她意中人的骨ròu。世事何其讽刺,那日的计划失败,她终究还是没能如愿离开紫禁城。于是只能继续做皇帝的嫔妃,成日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qiáng颜欢笑。

  有了身孕的妇人身子重,走路不便利,阿九停下步子等了会子,容盈缓缓走来。看见她,面色微怔,下一瞬间眸中便透出几分苍凉的无奈,含笑道:“帝姬来了。”

  阿九微微颔首,张口想问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这地方不方便说话,只好走过去握握容盈的手,沉声道:“昭仪身怀六甲,定要好好保重。”

  闻言,昭仪面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苍白,她的眼底是晦暗的,仿佛一切光亮都已熄灭多时。她看着阿九,欺身朝她附耳,缓缓道:“那日多谢你相助,虽然无力回天,但是我欠你一份恩qíng。”

  阿九一滞,问她说:“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机关算尽,终究还是算不过丞相,是我太过天真……可木已成舟,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容盈说完便退了开,灯火煌煌下,她面上一丝浅笑成了点缀黑夜的风景,绮丽多姿,落在阿九眼中却无比凄凉,她说:“今日是乞巧节,愿帝姬觅得良君。”

  不知为何,阿九心口有些发紧,抬眼去看,却只能瞧见容盈的背影,慈宁宫的正殿像dòng开的血盆大口,将她的身影吞噬得gāngān净净。

  入殿中,门口摆的血珊瑚仍旧耀眼夺目。葛太后高坐在主位上,由于大病初愈,面色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端起茶水抿一口,微微咳嗽起来。侍立的嬷嬷过去给她抚背,蹙眉朝殿中众女道:“老祖宗身子不好,主子们赶紧将喜蛛呈上来吧。”

  太后凤体欠佳,诸嫔妃自然不敢再耽误,连忙按序将乞巧的喜蛛呈递上去,由内侍托着让太后一一过目。

  葛太后的目光依次从结了网的喜蛛上头扫过去,似乎颇满意,颔首道:“七姐赐福,娘子们都是心灵手巧之人。”

  众嫔妃因齐声道:“谢太后夸赞。”

  太后含笑一点头,目光看向座上的两位公主,缓声道:“帝姬们的喜蛛呢?呈上来让哀家瞧瞧。”

  两位帝姬从玫瑰椅上站起身,并排上前,将手中的金丝楠木匣子恭恭敬敬奉了上去。左右上前来接,捧在掌心里呈递到太后面前,边儿上内监唱道:“欣荣帝姬呈喜蛛……”

  哐当一声,木匣子被秦嬷嬷打了开,太后探首看一眼,当即笑道:“很好。”又转头去看阿九呈上来的匣子,淡淡道:“打开。”

  秦嬷嬷应个是,打开匣子一看,当即失声尖叫出来,慌乱之余居然扬手一挥,将那匣子打翻了出去。殿中诸人起先不明所以,纷纷定睛去看,却见那匣子落地之后还滚了几遭,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骨碌碌滚了出来,血腥可怖。

  宫中嫔妃都是金尊玉贵的娇小姐出身,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尖叫声此起彼伏震耳yù聋,胆小的甚至当场晕厥了过去。太后大怒,伸手狠狠拍案:“欣和帝姬,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就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钰浅吓懵了神,赤红着双眸狠狠瞪金玉:“匣子一直在你手上拿着,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金玉急得眼泪直流,一面揩脸一面道:“怎么可能呢……出门儿前我分明再三察看过,明明是喜蛛的,怎么会变成眼珠子呢!”说着忽然抬眼看阿九,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道:“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殿下相信我!我绝不会加害殿下!”

  帝姬微拧眉,神色有些不耐烦,“我说什么了么?还不赶紧起来。”

  金玉微怔,拿袖子抹了把双颊应个是,复又直起了身。

  阿九抿唇,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将东西掉包,看来是碎华轩里出了内鬼。她心头不住地冷笑,自己在宫中树敌不多,能gān出这件事的除了太后就是欣荣。好啊,果然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非要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么?

  她合了合眸子,俯身跪了下去,朝太后道:“老祖宗,这木匣子带出宫时确实盛的是喜蛛,定是半道上让人掉了包,还望老祖宗明察!”

  “看看那是什么的眼珠子!”太后神色疲乏,伸手捏着眉心道,“若是畜生的还好说,若是闹出了人命,定不能轻易算了!”

  殿中内侍上前察看,细细端详了一阵儿后抬起头,声音发颤:“回老祖宗,奴才眼拙……似、似乎是对人眼珠子!”

  话音落地一室哗然,太后大发雷霆,怒叱道:“欣和,你身为皇女却品行不端,哀家若纵容你一次两次,这紫禁城里岂不永无宁日!”说完也不等阿九解释,扬手道,“将欣和帝姬拿下,送大理寺查办!”

  “老祖宗且慢!”

  阿九微怔,转头看时却见说话的是容盈,她面色沉冷,扶着肚子朝太后道,“老祖宗,方才入殿前臣妾曾察看过帝姬的楠木匣子,里头的确盛的是喜蛛无误,这会儿进了慈宁宫却成了人眼珠子,着实教人费解。”

  众人诧异,在外头的时候都是喜蛛,这会儿变成了人眼珠子,这明指暗指的,是将矛头对准慈宁宫了?太后脸色变得极难看,冷眼睨一眼容盈,寒声道:“昭仪这是什么话?人眼珠子莫非从天而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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