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无数封家人的目光,都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死了……他死了?
安安惊愕地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就在几秒钟之前,自己的双手开枪,结束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尽管她知道他该死,尽管她知道,他必须死。
恍恍惚惚中,她听见封霄的嗓音在空dàngdàng的会客厅里响起,像一个最后的宣判,冷凝而沉稳有力,朝耳麦道:“告诉所有人,封刑已经被夫人就地格杀。”
高度紧绷的神经在刹那之间松懈下来,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间,蓦地天旋地转,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黑暗。
封霄将她软绵的身子一把抱起,转身面无表qíng地走出了别墅大门。徐梁和罗文神色凝重地迎上来,视线在昏过去的田安安脸上流转一遭后,抬起,看向封霄,神色恭谨而严肃:“先生。”
两人的目光看向会客厅里的黑色沙发,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抱紧田安安,迈开大步走向停在庭院中的黑色轿车,眼也不抬地沉声下令:“封刑的尸体,带走。”
当一切风làng平息时,弥漫在夜色之中铅云终于不堪重负,电闪雷鸣之后,落下了豆大的雨滴。连绵成串,珠玉一般簌簌落下,冲洗着整座山头,整个世界。
深秋以来,第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就这么不期而至。
喧嚣的B市在大雨的冲刷下焕然一新,仿佛一切黑暗与罪恶都会被冲得gāngān净净,日升月落,再重新到日薄西山,太阳和星月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亘古不变的规律,送走旧景,迎来新生。
距离田安安昏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封宅主卧的黑色大chuáng上,白皙娇小的女孩儿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略微苍白,秀丽jīng致的眉目无意识地紧皱,像是陷在一场梦魇当中。
私人女医师来过,诊断的结果并无大碍,只是高度紧张之后神经不堪负荷,所以才会陷入久久的沉睡。她身上虽然有多处淤青和伤痕,但是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封霄沉默地坐在chuáng边,微凉的指腹一遍遍地抚摩她柔滑的脸颊。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清洗身体,手腕上的淤青,甚至脖子和耳后的齿痕,都像是一记重拳硬生生打入他的心脏。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封刑,为达目的,封刑一贯无所不用其极。
很显然,他那位兄长曾经试图染指田安安,最终没有得逞。
封霄可以想象,面对封刑,她是做了怎样激烈的反抗,才能保住清白。
他薄唇紧抿,低头在她的眉心处落下重重的一个吻,然后起身,脸色yīn沉地走出了主卧房门。下楼梯,径直走向封宅的地下室。
与往常的冷清不同,地下室里端立着两个面容沉肃的高大黑衣男人。端着突击步。枪,神色冷漠地立在地下室最里侧的密码门前。罗文捧着一个游戏机坐在单人沙发上,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顿时恭恭敬敬地起身:“先生。”
封霄表qíng冷淡,冷冽的视线落在那扇密码门上,低声道:“醒了么?”
“四个小时前,麻。醉枪的药剂就已经过了。”罗文恭谨答道,“他十分安静,醒来之后没有请求过见任何人,也没有要求食物和水,甚至没有说过话。”
封霄淡淡嗯了一声,罗文往旁边让开一步,密码门的两个黑衣人低低地喊了声先生,随之,其中一个转过身,快速地在密码锁上按下一串数字,锁“咔哒”一声开了。高大的黑衣青年推开房门,恭恭敬敬地比了一个手势。
光影一闪即逝,房门开启,又合上。
与大厅里惨白通亮的世界不同,密码门的另一端,光线黑暗压抑到极点。这个屋子的地板颜色不一,黑色地板上,有些地方呈现一种偏黯的褐色,像是被鲜血浸泡过。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得过分,一盏黯淡的白灯,悬挂在天花板的正中央。
往下,是一把质地坚硬的金属座椅,上头坐着一个男人,四肢被缚,神色讥诮。
封霄眸色冰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呵……”封刑低低地笑了一声,抬眼,目光仿佛在看一只怪物,“你骗了所有人,究竟想做什么?冠冕堂皇地宣告我的死刑,又不打算真的杀我?封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英俊的男人脸色漠然,短暂的沉寂后,他冷冷一笑,拔出腰间的配枪扣动扳机,消音器掩盖了枪声,只听一阵闷响,几颗冰冷的子弹已经从封刑的左右手臂上穿she而过。
汩汩血水顺着伤口流出,封刑痛得冷汗涔涔,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良久,他抬起苍白的脸庞勾了勾唇,嗓音透出几丝虚弱,“我的手抱过她,也摸过她,另外你一定不知道,我还吻过她……”
两声轻微的闷响之后,子弹从封刑的肩胛骨穿透出去。封霄语气冷到极致,“不用急着bī我杀你,这只是早晚的事。”
所有的伤口都不在要害位置,汩汩鲜血顺着几个弹孔流出,将他身上的黑色衬衣染得暗红一片。封刑诧异的挑眉,qiáng忍着身上各处的疼痛低声道:“你究竟在等待什么?”忖度了一瞬后眸光微动,“你不希望我真的死在田安安手上?”
封霄面无表qíng,静了一瞬后并不反驳,淡淡道:“你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我不想她有yīn影。”
封刑一阵怔忡,然后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半晌过后,他长眉微挑,“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在她醒来之后让她看见我活着,并没有被她杀死,让她不承受任何心理负担?我感到非常惊讶,封家的女主人惧怕杀人,你竟然能容忍?”
“她很好,很gān净。”他沉声道,“只要她希望,她就会一直这么gān净下去。”
“我无法理解。”封刑冷眼看着他,“大费周章做这种事这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封霄,你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你。封家的男人根本不需要爱qíng,那种东西愚蠢得可笑。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里,也没有这一项。”
封霄微微弯起唇角,“刻板铁血的道路有时太过无趣。不过十分遗憾,我亲爱的哥哥,你的路已经到尽头。”他暗沉深邃的黑眸一寸寸冷下去,“七年前的事qíng不会再发生,这一次,你必须死。”
田安安是在一个噩梦中被惊醒过来的。
窗外的大雨还没有停歇,雨珠子重重击打着窗户玻璃,像yīn森鬼魂的手臂挥舞撞拍。她惊动地瞪大眼,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将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
察觉到她醒来的瞬间,环在她细腰柔肩上的修长双臂用力收拢,迫使她的背脊紧贴着背后那副宽阔坚毅的男xing胸膛。
安安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挣扎。然而抗拒的动作刚刚摆出来,头顶就响起一个低哑的嗓音,“安安,是我。”
她身形一顿,这才想起他已经把自己救了出来。她回家了,回到了她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卧室,回到了封霄身边。
眼眶蓦地一红,田安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泪,他将她娇小的身体翻过来正对自己,粗粝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哑声道,“怎么又哭了。”
在安安的认知里,喜欢哭的女孩儿不是太娇气就是太矫qíng,她一贯不是泪腺发达的人,这时却破天荒地收不住眼泪。她说不出话,这半天的时间很短,但是发生的事qíng实在太多了。
他轻柔地将她嵌在怀里,手掌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抚摸,细密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眼角眉梢。然后在她低低的抽泣中,抬起她的下巴,找到她的小嘴吻了上去。
田安安抽了抽鼻子,之后的呜咽声就全部到他嘴里去了。他轻轻含住她的唇瓣来回啄吻,然后舌尖往里探入,柔和并挑逗地勾了勾她钝钝的小舌头。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他清冷的眼底qíng。yù渐浓,翻身将她安全禁锢在了身下。重重地一番吮吻啃咬之后,薄唇游移,亲吻她的耳朵和脖子。
安安迷迷糊糊的,只感到他捏住她两只手腕的大手越来越用力,有种愤怒的意味。她猛地回过神——封刑差点qiáng了她,她的身上一定留下了很多痕迹……
封刑!封刑死了?
脑子里嗡了一声,她浑身一僵,在山腰别墅的一幕幕无法克制地浮上心头。她浑身开始剧烈的发抖,脑子里的画面停留在黑dòngdòng的枪口,可封刑倒下的身躯上。
……她杀了封刑,她杀了人,她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不久之前,一个鲜活的人命,在她手里消失。
田安安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对他的亲吻抚摸表示抗拒,只是躺在chuáng上的妩媚娇躯,是那样的僵硬。
未几,封霄英挺的眉蹙起,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低眸俯视着她。沉默了片刻后,他看着她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嗓音低柔道,“封刑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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