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钊就去看了她一眼,见她红唇嗡动,声音渐小,然后就那么睡着了。
少女呼吸均匀,唇微微嘟着,竟让人看着觉得她那是委屈的样子。
还是在生气吧。
郎君眼睫微垂,遮挡了里面的无奈和黯然。即便解释了她也不信,他其实也有些无力……他没和小娘子相处过,她又是那么特别,心xing坚韧,如翠竹般不折不饶。有些事qíng他也还在待查,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他又如何能跟她说得明白。
究竟要怎么办呢?
宋钊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跟把她哄骗在身边没区别,想想他有时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对不起。”郎君伸手,去轻轻碰触她的指尖。声音藏着无措。
赵暮染此时手动了动,似乎是察觉到了陌生的温度,宋钊心间一惊,怕扰到她睡眠。昨夜她被火势惊醒,又做噩梦,这两日在林间也得时时保持警惕,怕是耗了她许多jīng力。
他忙要收回手,下刻却有些错愕。他的一根手指被她抓住,还用指尖摩挲了会,仿佛在确定什么,然后就攥紧不松开了。
宋钊怔了怔,心尖最柔软的一块像是被什么撞了下,胸膛中的那颗心就剧烈跳动起来。
qíng绪一片激dàng,内心处堆积的细密qíng愫仿佛作做藤蔓,将他整个心房都缠紧,他呼吸都因此而滞停。
郎君脸上渐渐了笑意,有细雨chūn风那种柔和。
他感受她手心中暖意,也闭上了眼,靠着迎枕在不知不觉睡去。
照进车厢的光束柔和,落在手相牵的少女郎君身上,任它时光荏苒,此刻却是岁月静好。
马车缓速下来的时候日落西山,赵暮染极放松的睡了整日,睁开的杏眸清杳,若是细看还有浅浅笑意藏在内中。
几日来压在心头的沉闷似乎也随着这一觉消去。
她翻坐起身,侧头去看了眼投来目光的郎君。夕阳余晖将车厢内染满了橘红的光,也将他清俊的面容映得十分柔和,凤眸中的光芒柔和,满满的溢在他眉角眼梢间。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赵暮染脑海里就自主蹦出这句,旋即却又撇撇唇,移开目光,不被眼前美色迷惑。
虽然有种要将人扑倒的冲动。
马车又走了一会,在天色完全暗下后,邱志才将队列带到路边平缓的空地上。
他们要赶时间,早就错过了驿站和村落,晚上确实只能在这处扎营了。
赵暮染在马车停下后跳下车,忘了眼这处僻静的郊野,晚风拂在脸颊上异常舒服,还能听见倦鸟归巢的鸣叫声。
护国公府的侍卫们已经开始搭营,生火,准备晚饭。
赵暮染站了会,活动四肢,随后到了放有礼物的马车上,翻出了坛女儿红。
她拎着酒坛,找了块石头坐下,抬手就拍开酒坛子,仰头先灌了一口。
香淳的琼液入喉,又置身在这空旷的效野中,让人心境豁达开朗。
一个水囊递了过来,还有一小盒糕点。
宋钊不知什么走过来,“空腹少喝酒,先吃些糕点垫垫。”
“我要吃ròu。”赵暮染不看那糕点,喝酒就该吃ròu。
宋钊就笑笑,难得觉得她小孩心xing:“那你就晚些再喝,侍卫们都在准备了。”
赵暮染就往他身后看了看,果然见到已架起烤架,她挑了挑眉,居然是配了鲜ròu?一路来用冰镇着的?
啧,真奢侈。
这是劫了驿站多少冰啊。
既然有好吃的,赵暮染也就不再着急喝酒,将酒坛丢到他怀里,跑到前边去看众人准备晚饭。
不时还帮着添些柴火。
宋钊闻着酒香,闻出这是女儿红。
女儿红——女儿初生酒埋桂下,姻缘喜定启清酒。
这酒应该是安王夫妻为女儿埋下,在她成亲之时作为陪嫁贺礼送到夫家的,她却是先翻出来开了。宋钊想着,无奈地笑笑,被酒香也勾得蠢蠢yù动。
他凑近嗅了嗅,想着尝一口,少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不许偷喝。”
宋钊脸微热:“……”怎么有种作贼被抓包的错觉。
他抿了抿唇,抱着酒走到烤架前,看着她熟练的翻动半只羊腿,然后又眯着眼找侍卫要调料。
倒是恢复了jīng神。
月上枝头,赵暮染在酒饭足后心qíng更加不错了,抱着重回手上的酒坛子不撒手,在喝得酒只剩最后一点点的时候,大发慈悲地丢给身边的郎君:“赏你了。”
说着还挑了挑眉,一副你快谢恩的样子。
宋钊被她逗得笑了声,接过仰头抿了口。
美酒入喉,是甜、酸、苦、辛、鲜、涩六味,宋钊细细品着,仿佛品出了为人父母为女儿cao劳的心qíng。他有所触的想,如若他有了女儿,待到她长成似初chūn的柳枝那般婀娜娉婷之时,心qíng怕就开始跟这酒的滋味一般了。
安王爱女的心qíng,瞅他不顺眼的心qíng,他似乎有些理解了。这种亲qíng的羁绊,真的很神奇。
“好喝吗?”赵暮染问了声。
夜风将她的呼吸和酒气都带到他鼻尖,他有种微醉的感觉,说:“好喝。”
赵暮染朝他灿然一笑,杏眸是满满的骄傲:“我父王亲手酿的,可真是便宜你了。”
宋钊喃喃跟了句:“确实是便宜我了。”
赵暮染听着反倒一怔,又是笑出声。宋钊听着她久违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少女此时突然挨近。
近到她长长的眼睫都扫在他脸颊上,将他心头都带起一阵苏麻,他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赵暮染却又退了开来,“你以为我要亲你啊?”
宋钊:“……”
少女清脆的笑声便在他耳间回dàng,她笑了好大会,突然又凑近来。宋钊板着脸,她热热的呼吸划过他耳朵:“你在马车上说的话我听见了。”
他心跳随着她的话就漏了一拍,指尖仿佛又传来下午被她握住时那种暖意。
“嗯,那你是要和我讲和了吗?”宋钊努力按下激动。
“讲和啊……”赵暮染依旧挨着他,唇擦过他的脸颊,笑道,“不太想,因为我们赵家人都挺小气,还爱记仇。”
宋钊抬起凤眼看她,与她对视,看见了她眼中的皎洁。
“而且不让你吃点教训,你哪里知道赵家的女郎不好惹。”
“……”宋钊眼眸一转,想起了什么,果然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他居然在同一种算计上栽了两次?!
赵暮染见他眸光由清明到溃散,只眯着眼笑:“我会回都城,我会接旨,但这一切不是对谁屈服。”她说着,心间有豪qíng万丈,“我会让你知道,局势再难,我赵暮染也不需要谁来庇佑,更不需要谁挖空心思为我安排。”
“再好好睡一觉吧,这回,你是追不上我了。那句对不起,我暂时收下了,我在杨家等你。”
少女手心覆在他凤眸之上,宋钊意识不再清楚,陷入黑暗前在想,她这无声无息就药倒人的本事究竟跟谁学的。
随着郎君身子软倒,赵暮染手放在唇边chuī了个响哨,不远处的护国公府侍卫被惊着纷纷站起来。还未曾弄明白要出什么事,平静的郊野中突然跃出数十道身影,个个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戚远与蔚明打着头阵,将先前被拦截的戾气全用到了拳头上。
护国公府的侍卫被bī得节节败退,并且发现不对,他们身上开始发软拿不出力气来。邱志还在拼命想往赵暮染身边靠近,看着自己倒下的人惊骇无比。
赵暮染见他还苦苦支撑着与戚远缠斗,她将郎君放在地上,一跃而起,挥拳就朝他脸上砸。
突然再袭来一个人,邱志根本无力躲开,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在双目发黑中骂了句,为什么非要打他脸!
将人一拳放倒,赵暮染甩了甩手:“皮还是那么厚。长得那么吓人,肯打你脸已经给你面子了。”
戚远看着轰然倒地的高大男子,嘴角抽了抽。
有着赵暮染暗中下了药,事qíng再顺利不过,她看着倒了一地的人,指挥着众人把人都绑了。然后她走到宋钊身边,将他轻松扛起就钻进马车,出来的时候唇边含着笑意,一副解气的样子。
她的一众亲卫看得心间发毛,开始臆想她对马车里的郎君都下了什么狠手。
“我们走。”少女转身,大手一挥,带着刚刚汇合的亲卫们策马南去。
宋钊再次醒来时,外边已是艳阳正当空。
他躺在马车里望着车顶许久,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揉着发胀太阳xué下了马车,发现原本牵车的马匹不见了,他皱了皱眉,去打量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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