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看了她一眼,“这孩子最近怎么了?无jīng打采的。”
林秀葳无心地问;“听说陈道笙下午来了?他来做什么?”
大太太:“我也纳闷,陈二爷突然登门,我问了,不找你父亲,说找你六妹。”
忽又想起,“可真的,六丫头,陈二爷找你做什么?你跟他不熟。”
顿了下,林沉畹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陈道笙的妹妹跟崇文哥是同班同学,认识我,他妹妹找我有事。”
五小姐林秀琼进门,接过话头,“我听说陈蓉喜欢方崇文,六妹,不是要找你打架?”
杨丽娜像听见重大新闻,“这么说,陈蓉跟六妹是qíng敌?”
陈蓉是陈道笙唯一的亲妹妹,追求方崇文。
林沉畹鼓着脸,“我还未成年,杨表姐别听我五姐乱说。”
陈蓉几时把她放在眼里,这个理由编的委实不怎么样。
第8章
学校停课,一时半刻没有复课的消息,街上乱,大太太约束府里的小姐们没事不许上街,就连两位少爷,叫人看住,这段时间不许出门。
大太太袁正芬问起三少爷,三姨太薛曼琴瞒不住,“庭铭说一个朋友找他有点事。”
三少爷林庭铭最近跟哪位小户人家的小姐打得火热,大概又溜出去见哪位小姐了。
二小姐林秀葳在厅里打电话,跟一个洋行襄理闲聊,咯咯咯地笑,聊了好半天。
一个佣人进来回说;“太太,大少爷和大奶奶午饭在自己屋里吃。”
大太太欣慰,儿子见天总往外跑,她平常心里埋怨儿媳冷氏,像块冰似的,那个男人喜欢,没手段人又清高倔qiáng,一点不肯委屈低头,庭申一回来就吵架,把男人往外推,男人只能越来越烦,长期不回家,在外面养个小公馆,大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儿子闹,府里只有林云鸿和大奶奶冷氏不知道,没人敢告诉大奶奶,怕惹是生非。
林云鸿回府,多半是是去六姨娘屋里,大太太不以为意,倒是四姨太叨咕几次。
二小姐林秀葳的电话刚撂下,刺耳的电话铃响起,林秀葳手放在电话机上,以为又是方才那个襄理打过来,便故意不接,电话铃声响个不断,对方很执着,林秀葳看拿捏得差不多,方拿起电话,嗔怪,“又什么事?”
对方却不是那个襄理,电话里低沉的声传过来,“六小姐在家吗?”
林秀葳脑子瞬间反应过来,“陈二爷?”
她朝厅里看了一眼,“六妹她在家。”
老妈子喊,“六小姐,电话。”
林沉畹心咚地一跳,不祥的预感,她走到客厅里,接过林秀葳手里的电话,电话另一端低低的声,“喂!”
她瞬间僵住,握住电话的手发紧,极力压下心里的慌乱,平静地说;“我是林沉畹。”
“六小姐今晚有事吗?我想请六小姐吃饭。”
陈道笙的声音透着温煦,林沉畹听在耳朵里浑身却像泡在冰水里,太阳xué突突直跳,想都没想,本能地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今晚有事。”
“六小姐什么时候没事,我可以等。”
极低的声线,给她心里造成qiáng烈的压迫感,林沉畹攥着电话机的手心冒汗。
听她不说话,对方说;“今晚,我在……”
没等林沉畹拒绝,另一端电话挂了,qiáng势霸道不容回绝。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她还握着电话,饭厅里,五小姐林秀琼喊了声,“六妹,谁的电话,这么半天,快来吃饭。”
林沉畹才晃神,答应一声,“来了。”
林秀琼盯着她的脸看,关切地问:“六妹,你脸色不好,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我的同学,教我们的国文老师被捕,班里的同学商量营救的事。”林沉畹遮掩道。
二小姐林秀葳微微一笑,明知道她撒谎,却没揭穿,“你的国文老师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找人帮他通融。”
林沉畹意外,高兴地说;“二姐若能帮忙再好不过,我的国文老师叫沈彦,人很好,一定是冤枉的。”
林秀葳说;“我看你面上帮这个忙,成不成,别埋怨我。”
“谢谢二姐。”
“这回放心了,快吃饭吧!二姐若说帮忙,这个忙一定帮得上。”
五小姐林秀琼把一碗饭放到她跟前桌上。
午饭,就姊妹三个还有五姨娘吃,四姨太没什么胃口,不吃了,大太太一日两餐饭。
五姨娘叫侍女盛了一碗汤,慢慢喝,吴妈进来,嘟囔说;“督军今天这么早回府了。”
“父亲去新姨娘屋里了?”
林秀葳问。
吴妈;“看着往六姨娘屋里去了。”
林秀葳想起丈夫高祖秀外面包小公馆养女人,那个姑娘是翡翠胡同霍家班清倌,林秀葳冷笑,想吃过饭,约洋行襄理出去看戏。
吃过午饭,林沉畹跟五小姐林秀琼一道回房,姊妹俩分手后,林沉畹带着小楠往回走,一路心神不宁,快走到住的屋子,停住脚步,对小楠说;“你回去,我有点事办。”
小楠没多话,独自回房,林沉畹主意已定,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六姨太的使女银凤看见她,银凤是六姨太云缨从娘家带来的,年纪尚小,来的时日尚短,府里仆人多,只把府里的几个主子记住,知道六小姐,便笑着悄声问:“六小姐找我们姨太太?”
她心里纳闷,这位六小姐不是府里正主,平常跟自家小姐没什么来往,不知道何事。
林沉畹透过里屋珠帘,影影绰绰看见一条光溜溜的白腿,六姨娘要午睡,穿着睡衣,隐约听见屋里伯父说话声。
对彩凤说;“我找我伯父有事。”
屋里传来林云鸿的声音,“谁在外面?”
彩凤说:“是六小姐,找督军。”
珠帘朝两旁一甩,哗啦啦响动,林云鸿从里屋走出来,穿着一身铁灰军服,刚回府,还没来得及换下,看见侄女,和颜悦色地问:“畹儿,有什么事吗?”
林沉畹看看左右,这里说话不方便,“我有重要的事跟伯父说。”
林云鸿大手一挥,“去我书房里。”
督军府西侧一幢小洋楼,那是她伯父的书房,家里人一般不来,门口卫戍守卫。
副官把书房门关上,林云鸿坐在书案后,朝沙发一指,“坐吧!”
林沉畹没坐,站在哪里,把几天前无意间撞见凶杀案的事qíng经过说了一遍,书铺掌柜的话一字不差的学说了。
林云鸿听完,站起来,离开座位,在地上来回走了一圈,站住,“畹儿,这件事你对别人说了吗?还有什么人看见?”
林沉畹决定实话实说,“我从书铺出来时,看见陈二爷了,好像还有别人看见,也许是凶手,我这几天出门有人跟踪我。”
至于陈道笙带人冲进书铺,不知为何她不想说,陈道笙势力大,伯父得罪陈道笙没有益处,她隐隐约约透漏出陈道笙,具体详qíng她没说。
林云鸿在书房地上又转悠两圈,心里默念,下月二十八号,停住,果断地说;“畹儿,你收拾东西,我派人送你回乡下去,等这个风波过去,我再派人接你回来。”
他伯父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躲过风头,只要过了下月二十八号,她就没事了,反正学校现在罢课,她呆在督军府,不如回乡下一趟看看,她有三年没回去了,几次梦见乡下老家。
林云鸿对这个侄女爱护有加,他唯一的弟弟死了,就剩下这一点骨血,不能出一点差池,现在琛州城闹游行,难免有各方势力借机有所动作,他疲于应付,照顾不到。
“伯父,我想今晚就走。”
“好,你即刻回去准备。”
林云鸿快刀斩乱麻,这也正是林沉畹的意思,林沉畹最终选择告诉了伯父,不知道对不对,但伯父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她选择相信伯父。
当晚,有一列通往她家乡桐里的火车经过琛州。
林沉畹按照伯父的吩咐,没告诉府里任何人,连大伯母也没告诉,只带着小楠,吩咐许妈看屋子,连许妈也没告诉去哪里。
督军府大门朝两边打开,门口站着无数个卫戍,大门里驶出两辆轿车,乘着夜色开往琛州火车站。
琛州火车站内,人流如云,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旅客,车站里白炽灯照得亮如白昼,林沉畹和小楠由督军府的两名卫戍护送,两个卫戍提着箱子,跟在身后。
四个人来到站台,有不少等车的乘客,林沉畹看着几条jiāo错的黑漆漆铁轨,一声汽笛长鸣,火车进站,却不是她要乘坐那列火车,而是从相反方向开来的火车,火车咣当当停住,列车门打开,下来乘警,紧接着火车上的旅客纷纷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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