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杜同学一说,能够读燕京大学,是多少人向往的,我原来的理想是读燕京大学或者金陵女子大学。”
金陵女子大学也是一所教会学校,每学年学费200块大洋,外加20块大洋的书籍费、10块大洋的校服费,缴纳24块大洋的试验费等,这些费用,对督军府来说,很轻松的,伯父一定能同意的。
但是,现在qíng况变了,她以前的计划不得不改动。
欢送会没结束,林沉畹跟方崇文偷着出来,林沉畹把衣裳首饰证件的的布袋子jiāo给方崇文,“崇文哥帮我拿上,我晚间从家出来,空手出来。”
两人又约好了时间,在海港码头见面,林沉畹先回到小食堂里,她不知道,她先走后,方崇文被一个方家佣人找走了,方崇文走得匆匆忙忙,没来得及跟林沉畹打一声招呼。
陈公馆
二楼书房里,陈道笙跟靳泽林说话,靳泽林说:“大哥,码头仓库里堆放方家的棉纱原料棉,我们以为方老板是个正经生意人,没打算仔细看,手下弟兄把一个棉包捅漏了,里面的烟土漏了出来,我带人查了方老板所有的货物,大量的烟土,想不到方老板人看着老实,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陈道笙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大烟馆表面关账了,背地里还在开,鸦片屡禁不止,民国政府出台禁烟令,竟然还有人敢公开顶风上。”
“警察厅已经把方老板抓起来了,投进了监狱,方老板正撞在枪口上,这回摊事了,没有人能保得了他。”靳泽林说。
陈道笙有些疑惑,“方老板的人品,按理说不能办出这样的糊涂事,我想内中必有原因。”
靳泽林说:“大哥,棉纱原料打封货船运来的,除非方老板自己人动了手脚,也许方老板不是很清楚,下面的人gān的,我估计这么gān不是一回了,只不过现在查的严,被我们发现了。”
陈道笙沉思,看一眼桌上的相框里的照片,深眸微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老天都帮他留住林沉畹,方家的事早不出晚不出,时机太恰当了,如果今晚方崇文和林沉畹要跑,他出面qiáng行把人抓回来,jiāo给督军府,林沉畹对自己心存记恨,这根刺,扎在心里,怕永远没法消除。
靳泽林出去了。
他拿着相框凝视着,心里隐隐作痛,前世的记忆很模糊,他跟她之间的记忆极少,他记得她经常戴的簪子,只记得是在北平买的,他跟她唯一一次逛街,他为她买的,以后她天天戴,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哪家店铺买的,他翻遍了北平,一家家店铺寻找,找了几天,终于让他找到那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他早知道她是今晚的船票,昨天去找她,把簪子送给她,簪子能找回来,难道人丢了就找不回来吗?
他跟她之间,能回忆的东西太少,挽回她他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
曹震敲门进来,“大哥,方家这回出大事了,北平禁毒的官员尚在琛州,警察厅也不敢徇私,听警察厅的杨厅长说,已经上报到北平政府,方家贩鸦片一大要案,杨厅长说上峰电话指令要严惩。”
陈道笙放下照片,“方家少爷还在学校吗?”
“学校开什么欢送告别后,方少爷和林小姐都在学校里,大哥,这样一来,我们倒省事了,大哥不用当恶人了。”
曹震看着大哥闷闷不乐,也替大哥冤,“大哥,你对林小姐这么好,在林小姐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我就纳闷,林小姐无动于衷,一点不感动,还要跟小白脸跑。”
陈道笙苦笑。
欢送告别会结束后,杜云峰等林沉畹跟同学们告别,然后跟她一起走,杜云峰说;“我去北平后,给你来信,我希望两年后能在燕京大学看到你。”
杜云峰看着她,“林沉畹,你很优秀,进燕京大学,是你能够更好发展的一个平台……”
林沉畹侧头望着他,她不能把实qíng告诉他,其实,她原来的打算是念燕京大学或金陵女子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一步步脚踏实地,可是家里,大太太不允许她这样,她只有做出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既然已经决定跟方崇文发展,她不想跟方崇文分开,远隔重洋。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林沉畹说:“谢谢你,杜云峰同学,感谢你同校几年对我的帮助,你是我的人生目标。”
杜大学子参加了全国在上海的演讲大赛,虽然没有进入前三,但取得了前十名的好成绩,天道酬勤,有杜大学子这样的朋友,带动她朝更好的方向走。
汽车里,五小姐看着六妹跟杜云峰说话,五小姐思忖,六妹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六妹看上去跟往常一样,表现得太正常了,反而觉得不正常,方崇文要离开了,分别怎么不见六妹有一点难过,她跟方崇文感qíng那么好。
杜云峰对六妹有过帮助,仅同学qíng谊,六妹还跟他告别,可是,对方崇文没有一丁点不舍,六妹究竟在想什么。
汽车门拉开,林沉畹上车,五小姐问:“方崇文什么时候走?”
林沉畹愣了一下,“崇文哥说过一段时间。”
对不起,跟五姐撒了谎,今晚逃走的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她屋里的侍女小楠,都要瞒着。
林沉畹侧头,看见五姐正盯着她看,五小姐却是另一番心思,难道六妹根本没打算跟方崇文进一步发展,跟杜云峰不可能,看不出杜云峰跟她之间超出同学qíng。
难道六妹跟陈道笙暗度陈仓,瞒着自己,当初跟自己说,跟陈道笙之间没有可能,她还真信了,什么姐妹qíng,她现在是不信了,林沉畹看见五姐嘴边似乎有一丝轻蔑。
五小姐思忖,这家里她一分钟不想多待,看见大太太恶心,六妹,太有心计,亲姐姐软弱,四姨娘是生了自己的人,只知道整天打牌看戏,提醒别人她是姨娘生养的,
林沉畹黯然,她走之前,跟五姐都没有解开心里的结。
到家后,晚饭还有等半个钟头,小楠拿着抹布,擦拭家具上的灰尘,这个丫头心眼实,gān活不偷懒,主仆这几年朝夕相处,人非糙木,生出感qíng,林沉畹没把她当下人看待,当成自家人。
她搬出首饰匣,从里面检出剩下的一对翡翠镶金镯子,翡翠镶金耳环,这一套首饰她本来想等小楠出嫁时送给她,她摆手招呼,“小楠,你过来,先别忙了。”
小楠跑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林沉畹把一对手镯和一对耳环塞在她手里,“给你的,拿着。”
小楠看一眼小姐塞在手里的东西,惊呆了,慌忙要把东西塞回去,“小姐,小楠不能要,太贵重了,小楠只是一个下人,不能要小姐赏赐的好东西。”
林沉畹又塞回到她手里,“拿着,留着以后做嫁妆,你我主仆一场,这就算我给你的陪嫁。”
小楠感激地看着她,“小姐今天怎么想起来给小楠东西,小楠没想嫁人,小楠要留在小姐身边。”
主仆分别,林沉畹心中一丝惆怅,想到未来憧憬的新生活,顿时,心中的惆怅烟消云散,“小楠你以后总要嫁人,我不能留你一辈子,以后找个好人,一辈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小楠拿着那对玉镯和耳环,说不出今晚小姐哪里不对劲。
林沉畹带着小楠去餐厅吃饭,林家的人除了大太太和四小姐没出来吃饭,姨奶奶瑾卿也不在。
吃饭时,五姨娘跟三姨娘说;“我看瑾卿姨奶奶八成要生了。”
三姨太说:“好像就这两天,太太紧张得什么似的,早早请了洋大夫护士来家里。”
余下的女眷都在,林沉畹吃完饭,小楠递过来一杯漱口水,林沉畹含了口水,漱口擦嘴,站起来,自然地对三姨太薛曼琴说;“三姨娘,我同学今晚坐火车去北平,我一会叫家里的汽车送我去火车站送她。”
五小姐抬头瞅瞅她,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三姨太说:“你同学几点的火车?”
“九点的火车。”
“这么晚?”
“那你让程副官跟着。”
“好。”
饭桌上其她人没人怀疑,几位姨太太经常看戏很晚回来,四小姐有时出门看电影,晚上八九点钟才回家。
林沉畹从餐厅走出来,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怕今晚出意外走不了,小楠跟在身后,“小姐去火车站,小楠跟小姐去。”
“不用了,许妈不在,你留下照看屋子。”
她这次走,不能带小楠,她自己到异国他乡,不想完全靠方家接济,她要勤工俭学,不靠任何人,跟崇文哥结婚,她也要独立,平等地,有尊严地跟崇文哥相处,而不是一味躺在男人身上,做一个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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