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为初见擦了一次又一次,连自己都满头大汗了也丝毫不觉得累,直到初见不再痛苦呻吟,她才停了下来,看到初见已经沉沉睡去,她正想松一口气,屋外却传来老爷来到了院门了,玉夫人眼角一扬,冷冷笑了一下。“到外屋迎接老爷吧。”
丽娘拿了另一块gān净的绫巾给玉夫人,“夫人,可要整整妆容再出去?”
玉夫人一听到初见掉下水,就不顾一切奔跑过来,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又因为刚刚哭过而有些浮肿,如今还满头汗水,怎么看都觉得面色憔悴苍白。
玉夫人摇头,“我就这样去见他。”
玉夫人走出内屋,玉老爷已经皱着眉左在太师椅上,见到玉夫人,他猛地一声站了起来,双手背负身后,眼底有着怒火,“哼,她到底还有没有消停的时候,安静不到几天,就掉水里去了,这宁城之中有哪家姑娘像她这样皮的。”
玉夫人怔怔看着自己丈夫,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视为生命一般重要的女儿刚刚从生死线上游走了一回,她心中余悸尚未完全消散,可她的丈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她突然觉得很冷,那种冷是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心口,再蔓延到四肢,麻木的冷。
“老爷……初见她……她没事了。”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哼,她没事了最好,跟自己的姐姐也能打起来撒什么野,也不看看身周有什么危险的,就这样去推自己的姐姐,像什么话。”玉老爷来回走着,声音越说越大,他越说就想起越多关于初见以往的调皮任xing刁蛮来,他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女儿,要是像雪苓一般温柔乖巧多好。
玉夫人看着玉老爷,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怎么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男子,这是她的丈夫吗?为何她竟感觉如此陌生,如此教她心寒。
“老爷……”玉夫人艰难开口,她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苦涩,如吃了huáng连一般,“妾身没有立即告知老爷初见落水,是妾身的错。”说完,玉夫人对着玉老爷曲膝行了一礼。
玉老爷忙将她扶起,“这如何怪得夫人,我看你也是紧张得失了主意,幸得雪苓那丫头惊慌失措跑到瀚院,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跪在地上跟我讨饶,说她和初见两人有口角,初见先出手推撞雪苓,雪苓一挡,却让初见脚滑掉进湖里了,夫人,我看你也不能老是这么宠着初见,这像什么话,竟然动手打自己的亲姐姐,还差点累得自己掉湖里去了,也幸好祖宗有灵,才保住了她一命。”
“老爷,这分明是大姑娘在……”丽娘听得火冒三丈,顾不得尊卑有别,急声叫着。
“丽娘!回屋里照看二姑娘。”玉夫人提声喝住丽娘,直直瞪着她,要她回屋里去。
丽娘心中纵使不忿,但也只能咬牙暗忍,不qíng不愿地进了内屋。
玉夫人转头,淡淡看着玉老爷,抽回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臂,“大姑娘亲自跑去找老爷了?”
“嗯,那孩子哭得可怜,她一向疼惜初见,今日会与初见动手,怕也是初见bī她到了极点。”玉老爷回想起方才在瀚院看到玉雪苓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自己代妹妹掉进湖水的模样,心中感到一阵怜惜。
“原来老爷是来为大姑娘求qíng,并不是来看望初见。”玉夫人眼缘一挑,似笑非笑看着玉老爷。
玉老爷心一顿,猛然想起他与齐娈之间还有一些隔阂在,他本来就想寻个机会和她好好吃饭,聊聊家常,说说孩子,可看如今齐娈这样子,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嫌隙是越来越大了,他甚至觉得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和齐娈回到当年初相见的恩爱和谐了。
“夫人……其实我也关心初见,只是我们不能总是这么宠着她。”玉老爷面色不自然,他极力想挽回自己的形象。
“老爷未曾听过初见的解说,只听大姑娘一面之词,就觉得这错在初见身上,而大姑娘就是可怜无辜?甚至您也不问问初见是否安恙?”玉夫人仿若未闻玉老爷的话,只是柔笑着继续问。
玉老爷感到有些心慌,他想解释,但他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对玉雪苓母女有愧,总想补偿她们,可他深爱齐娈,却对初见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抗拒,这个女儿一出世就是个不详之兆,差点害得齐娈难产而死,长大之后又处处与他作对,他实在很难去喜欢这个女儿。
“夫人,那……那雪苓一向乖巧,不会冤屈了初见。”玉老爷越说越小声,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应该听过初见的解释之后,才判别谁是谁非,他却一进门就在数落初见,他此时才发现他竟没有关心过这个小女儿,可是当他知道初见被救了起来之后,就觉得她不会有事,所以才忽略了的。
玉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柔柔笑着看向玉老爷,“如此,老爷是来惩罚初见的?”
“不……不,我,我是来看看她身体怎样,也是来听听她,她的解释。”玉老爷有些心虚,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玉夫人柔声道,“初见如今昏睡不醒,大夫说已经没有危险,老爷大可放心,至于解释,老爷先回去休息,待初见醒了,妾身会带着她一同向老爷好好解释的。”
玉老爷张了张口,他想说他留在这里陪她等着初见醒来,可是看到齐娈眼底的冷漠,他又说不出话来,胡乱点了头,他转身离开了攒眉园。
玉夫人看着他衣袂飘然的背影,浅浅微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都不知道。
第21章恨难平(二)
玉老爷离开之后,玉夫人无力后退几步,坐在太师椅上,一手单撑额际,另一手无力下垂着,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她究竟还能指望什么?还能希望什么?
今日之前,她心中尚有一丝希翼,只是,此时她万念俱丧,对他再无半点留恋,当年qíng分,都被他毁得一gān二净,对他,她无怨无恨,当初执念要下嫁于他,今日有此结果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分明可以过得更好,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丽娘站在内屋,隔着竹帘,心中暗恨咒骂那玉云生许多遍,才深吸一口气,抹去泪水,撩起竹帘走了出来。
“夫人,莫要哭伤了身子,二姑娘如今正需要您呐。”丽娘拿出手帕为玉夫人拭泪,自己也哽咽着。
玉夫人猛然抬头,仿佛在黑暗之后看到一点的光芒,“二姑娘如何了?”
丽娘看到玉夫人脸上神qíng坚毅,没有了刚才那灰败绝望的哀伤,心中略感安慰,“二姑娘睡着,我去看看燕红把药拿去煎了没?”
丽娘倒了一杯热茶给玉夫人,为她整理一下头发,看到玉夫人不那么憔悴láng狈,才安心走出屋子。
玉夫人喝下一整杯清茶,暖暖的液体流入腹中,她感觉身子里那股寒意似乎一点点被驱赶出去,放下茶杯,她走进内屋,坐在chuáng沿上,看着初见苍白的小脸,思绪如灰烬才终于点燃起火光来。
玉雪苓……呵,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推初见下水之后没有惊慌失措逃回怀chūn院,还能跑到瀚院算计初见,这样的心计这样的心肠,还真叫她都要佩服三分,这个玉雪苓,只怕yīn狠手段都在陈贞惠之上了。
以为先告状装可怜无辜便能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么?玉夫人轻哼一声,所谓的手段,她会好好教会玉雪苓,教她仔细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玉家真正的嫡女,谁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夫人,药来了。”丽娘端着浓墨般的药汁走了进来。
玉夫人轻轻叫醒初见,“初见,初见,醒一下。”
初见嘤咛了一声,呼吸灼热,没有转醒的迹象。
玉夫人没办法,一手按着初见双鄂,初见微张小口,丽娘见状,马上用勺子把药汁送入初见口中,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一炷香之间,才终于将药汁全数让初见喝下。
玉夫人疲倦松下肩膀,感到有些晕眩。
丽娘紧忙从方才已经走进来在一旁候着的灵玉手里拿过一个白瓷杯盏,揭开瓶盖,浓郁参味萦绕而开。
“夫人,喝点参茶。”丽娘将温热的参茶递给玉夫人,又劝道,“夫人,喝下参茶后到软榻上靠一靠吧,二姑娘怕也没那么快醒,您这样的jīng神,就是姑娘醒来,也会心疼的。”
玉夫人喝下参茶,对丽娘柔柔笑了一下,“也快天黑了,我就在这里躺一下,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待会儿还要照顾二姑娘呢。”
“诶,那……今晚在这设晚膳了?”丽娘问。
“嗯,让小厨房给二姑娘煮点清粥,让她醒来可以喝,还有,二姑娘身上还有点烧,一个时辰之后再烧点寒糙水给她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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