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眨了眨眼睛,心里琢磨着这齐老太爷是要找她问什么话。
“外翁”她曲膝行了一礼,声音稚嫩甜糯,还隐隐带了些紧张。
齐老太爷睁开眼,眼底光芒微暗,比起昨日见到他时的凌厉威严,今日初见倒觉得这位老人似乎多了几分的苍老和慈祥。“过来坐下。”
初见小步走到齐老太爷身边的坐榻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默默等着老太爷的问话。
“你长得与你母亲小时候非常相似。”齐老太爷手里端着茶杯,闭着眼眸,声音幽幽沉沉,像想起许多往事般呢喃着。
初见一直看着在书房左边墙壁上悬挂着类似匾额的牌匾,上面题有祥瑞院三字,字体娟秀好看,大概是出自女子之手,可在外翁的书房里怎么会放着这么一块牌匾呢?
咳咳,听到老太爷的话,初见猛地收回视线,低下头,轻声回道,“母亲聪慧绝伦,我如何比得上母亲。”
“呵呵,我看你是懒着吧,听说你在静容斋上课?”齐老太爷眼睛微微睁开一线,嘴边笑纹加深,他看这小姑娘身上有股灵慧之气,与当年娈儿十分相似,是个聪敏的娃啊。
“嗯,是的。”初见视线又瞟向那牌匾,她怎么看都觉得那字体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静容斋秦甄是个才女,不过……也是及不上你母亲的。”齐老太爷睁眼,顺着初见的视线也看向那牌匾。
初见一怔,转头看向齐老太爷,涌到嘴边的话犹豫着不知要不要问出口。
“那是你母亲送给我的匾额,你母亲出嫁之后,我便让人摘下来了。”这匾额一直被他收在箱底,是今早他才让人拿出来,挂在墙壁上,往事历历在目,这十几年来沧海桑田,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很多失去的东西再不把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您如此疼惜母亲,为何当年忍心与母亲断绝关系?为何这十几年来对母亲也是不闻不问?”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看到这位风光威严一辈子的老人家苍老的脸上突然有抹受伤的神qíng闪过,初见的心微微一沉,她似乎在不知觉中,伤害了这位老人。
“你外翁我征战半生,从来只懂得打打杀杀,又怎会懂得什么qíngqíng爱爱,我只看哪个男子能给娈儿平稳生活,又怎知……她会对玉云生死心塌地。”齐老太爷无奈一笑,问qíng为何物?他经历一生,也终究不明白。
“可是当初……您怎么就认为我父亲不能给母亲幸福生活呢?”初见问。
齐老太爷轻咳起来,初见紧忙往他手中的空茶杯倒了一杯温水,“外翁,喝水。”
齐老太爷喝下水,微喘着气,“人老了,身子骨也不怎么听话了。”
“外翁身子还是很硬朗,一定会长命百岁。”初见柔柔一笑,鼻子有些酸楚。
“玉云生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又能长qíng到哪里去?如今……他不是已经负了你母亲了吗?”齐老太爷叹了一声,若是再回到从前,他依然会阻止娈儿嫁给玉云生,只是,当时他用错了方法,他bī得娈儿根本没机会仔细去看清玉云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翁,母亲说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怨天也不怨任何人。”初见安慰着齐老太爷,很多事qíng过去了就过去,不是说一声早知道就能改变一切的。
“所以她就算受苦了十几年,也不愿意求我帮忙,她真是又倔qiáng又固执。”齐老太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被欺压了这么多年,一口气还是哽在胸口放不下。
“母亲这xing子不是学您吗?”初见嘿嘿一笑,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齐老太爷笑了出来,然后指着墙壁上的牌匾对初见道,“你母亲才华横溢,你定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何?给外翁也写个牌匾,凑一双?”
初见笑容一僵,gān笑几声,“外翁,我的字见不得人,还是算了吧,再说了,母亲聪明绝世,她的女儿不一定就是天才,我琴棋书画都不行。”
“什么?”齐老太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大笑出声,“小丫头,你比你母亲滑头啊。”
“嘿嘿,外翁,初见是觉得嘛,字写得人家看明白就行了,何必那么qiáng迫自己学描写哪位名人的字迹呢,这样学来的字体那也是别人的痕迹,不是自己的啊,而且我现在也有在学琴啊,只是不够天赋,五音不全嘛。”初见讪笑道,对这位老人家也少了一份戒心和紧张,态度不自觉放松下来。
“你母亲就这样由着你胡闹?”齐老太爷笑容更加灿烂,似乎对初见这样的无一jīng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母亲说让我自由发展。”初见眼珠子一转,甜甜地说道。
“哈哈哈,好,好一个自由发展。”齐老太爷大笑出声,这几日心口的郁气似乎吐了出来,心qíng突然明朗了许多。
“老太爷,昀王爷来了。”突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小厮不高不低的禀报声传了进来,打断了初见想要开口说的话。
初见一怔,昀王?那不是齐礡吗?
齐老太爷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笑道,“都忘记今日昀王要来问点事qíng的事儿了。”
“外翁有事要忙,那初见就先回去了。”初见低声道,心跳却在想到齐礡二字的时候突然猛地加快,她有些慌张,对这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感觉感到奇怪。
“不必,你也见见昀王,昀王府与咱们忠王府还是世jiāo呢。”话毕,齐老太爷便让人把昀王请到书房来,心里也打着想要为初见寻个好人家的主意。
初见有些愕然,心里暗暗叹息。
不到一会儿,书房的雕花大门便打开,咿呀一声,初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面颊隐隐生晕。
“老太爷”齐礡步履稳健,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端肃俊逸的脸颊被阳光蒙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齐礡身材挺拔高大,一走近齐老太爷的太师椅,初见便觉得自己被他高大的身影被笼罩住了。
齐老太爷站了起来,眉梢带笑地对齐礡道,“昀王,请坐。”
齐礡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掠到站在齐老太爷身旁的女子,微微一震,以为自己看错,又仔细看了一眼,如白瓷般jīng致的小脸和一双灵动如宝石般的眼睛,果然是她。
齐礡回了齐老太爷一礼,嘴边掠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从初见面上扫过,似是无意。
初见睨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书房里的空气有些局促了。
“老太爷,许久不见了,不知近来身子如何?”齐礡嘴角笑容深了一些,目光熠熠又看了初见一眼。
“托福托福,还过得去,昀王,听说你刚从南城回来?”齐老太爷拂了拂白须,他眸中闪着睿智的jīng光,他一向欣赏这个昀王,年纪轻轻,却是大有作为,且为人正直刚毅,而且尚未娶亲,也从未在宁城有传过他什么风流韵事,是个难得的年轻人。
齐礡点了点头,“刚回来。”
初见讶异看向他,上次见他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怎么他就一去一回从南城回来了?这里去南城怎么说也要一个月吧。
“怎么这样赶?”齐老太爷皱眉问道。
齐礡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这一回来就来麻烦您老,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说什么话,想当年本王与你爷爷一同征战四方,是生死之jiāo,你们昀王府不必和我们忠王府客气什么。”小厮进来给齐礡和齐老太爷奉上了茶,齐老太爷才对齐礡说道。
齐礡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低沉响起,“多谢老太爷,今日我是想来跟您老打听一些事qíng的。”齐礡目光一掠初见微垂的脸,他虽不明白初见为何会在忠王府,但今日见她气色似乎不若之前红润,似乎也消瘦了一些,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但今日他要打听的事qíng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他希望齐老太爷能将初见先回避一下。
齐老太爷一怔,然后看了初见一眼,呵呵笑了出来,“看我,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外孙女,闺名初见,初见,给昀王行个礼,昀王可是朝廷最有作为最年轻的王爷。”
齐礡目光灼亮转向初见,心里暗猜她会不会真的过来给自己行礼,再次装作不认识他。
初见斜了齐礡一眼,脸颊有些晕红,心里却恼怒地想,这家伙又在憋笑了,怎么每次见了这个家伙都是她在出糗。
“外翁,初见已经见过昀王了。”初见眼角微扬,看到齐礡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有些挑衅横了他一眼。
齐礡差点憋不住笑意,笑出声来,他急忙咳了一声,一脸严肃正经无比地对齐老太爷沉声道,“老太爷,我在燕城已经见过玉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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