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转头对着朱瞻墡笑道:“你知道含烟做了什么吗?她居然跑出来对皇祖父说,太子伯伯好可爱,太子伯伯给她饼饼吃。”
含烟静静地听着,只是笑。
“皇祖父杀伐一生,偏偏最喜欢小孩子,见到含烟可爱的样子,什么都忘了,还笑着对父皇说让他多给含烟点饼饼呢。”
“可是含烟怎么会在那里呢?她在那里又是个什么身份呢?”朱瞻墡奇道。
“这个你不知道吗?虽然你一直住在你的封地襄阳,但一定听说过柳太傅素疾吧?他一旦过度劳累或用脑,就会引发qiáng烈哮喘,从皇祖父起,就特准含烟这个熟识特种推拿手法的丫头随时侍候左右。-------说到这个,含烟,你瞒得人好苦阿,朕从来不知道你是柳太傅的小女儿。”
“是啊,是个欺君的罪名呢。”含烟脸上一丝谑笑,微微瞟了朱瞻墡一眼:“成祖先帝第一次在家父府地见到含烟给父亲推拿,就误会了含烟是个略通医术的丫头,还御命含烟随父亲出入宫禁。他老人家金口一开,含烟怎还敢顾惜名分,只能收拾锦衣换青衣,让那个柳二小姐去卧chuáng不起了。”
“就这么着做了个丫鬟,直到皇上指婚才恢复名分嫁给我?”朱瞻墡显然不肯放过。
“就是。就这么嫁人了?”皇帝也跟着责问。
含烟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无辜的眸子大睁着:“怎么都冲我来啊?不是你指的婚吗?不是你娶的亲吗?我从君命从父命嫁到这里来有错吗?”
“唉唉。你呀。还是那么惹不起。都做了朕的皇嫂了,还是没见长进。要不是看皇兄的面子,就该治你个欺君之罪。也省了你总在朕面前这么放肆。”皇帝这样说着,眼里却是含着笑。
“含烟哪里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只是做了王妃,这规矩条款真还是学了不少,束手束脚的不舒服。”
“哦?皇兄哪里得罪了你了?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他?待我倒是挺好的。就是出嫁了,从没离开家人这么久过,不免有些想念。――也不知老父的旧病如今怎样了?”
“这样啊。王府里倒是有这规矩,不能随意走动的。但规矩不过是写在纸上的,只要你想,朕准你随时可以探望柳太傅。就算是对柳太傅三朝重臣额外的奖赐。原本他的哮喘也离不了你。”言罢,扭头示威似地看了襄王一眼。后者原微微笑着看他二人言来语去,见他看来,忙敛了笑,问道:“随时?”
“皇上金口玉言,你难道还敢质疑不成?”柳含烟亲自替二人满了酒,停在皇帝的面前。羊脂般的面庞上满是淘气:“随时包括上朝的时候吧?”
“这――”皇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襄王:“你还想随太傅上朝?怕不合适吧?不如这样吧含烟,朕准你和以前一样,随时出入宫禁如何?这样太傅在宫内小住的日子,你就也可以随时探望了。”
“哈哈,”柳含烟转向襄王,满脸得意:“怎样?这下子你没话说了?不肯带我去见太后?现在皇上金口亲准我随时出入宫禁了。”
“哦?”皇帝探询的目光扫视过来。
“哪有哪有?”襄王忙道:“瞻墡何曾管制过王妃娘娘玉足?真的是太后欠安,不敢搅扰啊。”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忽笑道:“含烟不过是想见见母后嘛。恰巧母后也大安了,明日随朕去探视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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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懿旨,请皇上回宫后即刻晋见。”
夜色深沉,这金碧辉煌的皇城,却依然不能入眠。皇帝乘的布幔小轿刚刚落地,一个显是已等候多时的太监就匆匆忙忙上前隔帘低语。
“陈公公?”皇帝颇为意外:“夜深了,母后还没睡吗?”
“没睡。打入了更就派奴才来候着。才刚还打发人来问皇上回来了没。”回话的正是大内总管陈有禄。他入宫五十余年,伺侯了几代皇帝,资格甚老。是以连年轻的皇帝对他也是恭敬有加。
“出了什么事qíng吗?”皇帝扶住小太监的手,一边往太后的清宁宫疾走,一边追问陈公公。
“奴才只偶尔听见象是提到襄王、王妃什么的,太后震怒异常,已经有两个宫女挨了鞭子了。具体为了什么事奴才也不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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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参见母后。”
“是瞻基回来了?坐。”太后一个人独坐在桌边。风chuī动帐幕沙沙地响着,案几上的蜡烛忽明忽暗。整个本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染上了yīn沉神秘的气氛。
“听说老五前些日子娶的王妃是含烟?”太后抬起脸,没有一点表qíng。
“儿臣也是今儿才知道。”皇帝斟酌着用词。
“今儿才知道?”太后的柳叶眉挑了几挑,声调有一点变高:“打去年秀女大挑之时我就打算着封她个才人婕妤什么的,偏就是你不肯。如今让老五算计去了吧?怎么这就不再说柳士奇病体难离了呢?”
“母后……”
“我知道你要说这都是你的意思。你和含烟算得上一起长大了,也不是没有感qíng。就算是你不喜欢她,后宫里妃嫔那么多,哪里就都能喜欢了?不过是给个名分嘛,推三推四的。推到老五那里去了吧?――我记得你给老五指的是个出了名美貌的秀女嘛?”
“是柳太傅的女儿柳如梦。”
“就是啊。如梦那小妮子我见过,画上的美人似的,风一chuī就能飞起来。怎么嫁过去就换了含烟?“
“含烟也是柳太傅的女儿……”
“哦,姐妹易嫁啊!听起来倒象是一段佳话。可是再怎么象佳话也还是欺君不是?还把我这太后你这皇帝放在眼里吗?”太后声调越说越高,终于站了起来:“现在!叫含烟来!我当面问她个欺君之罪!老五也跑不了。”
“母后……”
“我知道。”太后握紧手里的佛珠,又猛地坐下。“唉,人老了,就是容易冲动。”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清宁宫里的烛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明明暗暗地映在太后依然保养得称得上姣好的面庞上,现出来的却是带点狰狞的恐怖。
“瞻基。”良久,太后又抬起目光:“你知道关于含烟的一个大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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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寝殿之外,早已月落夜深。皇帝和太后密谈已有一个时辰了,虽然露重衣薄,伺侯的宫女太监们还是在夜风中打起了盹。
“有刺客!”不知哪里发出的一声喊,惊走了所有人的瞌睡。
寝殿上方,两个黑影倏然掠走。
“太后宣襄王爷、柳王妃娘娘觐见~~~~~~~”
襄王转头看看身边珠围翠绕的柳含烟,不由地笑了一笑。携起她软滑的纤手,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娘子,真的要把你的相公送给别人吗?”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含烟有些怕痒地侧侧头:“我就是来帮你完成心愿啊。”
“那我现在说不娶她了来不来得及?”襄王拉住她往里走:“有你一个娘子我就已经被欺压得受不了了啊。”
“哼,那是你自做孽。”含烟的声音里有一点娇嗔。
“那怪你不早点自己来嫁给我。早知道会遇到你,我就不会去招惹凤舞了不是?”
“又乱开玩笑!”含烟抗议地仰起脸:“等凤舞进了门,看你还敢不敢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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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朱瞻墡、臣妾柳氏含烟参见太后。”
凤塌之下,一对璧人盈盈拜倒;凤塌之上,太后一张粉面上竟也是笑意盈盈。
“老五啊,一转眼你回京也有两个多月了吧?这阵子我老太婆身体不好,没怎么关心你,倒是烦你老惦记着。这小美人儿就是你新娶的媳妇儿吧?听说是选秀时候名动京城的?快近前来我瞧瞧。”
“太后不认得含烟了?”柳含烟笑嘻嘻地起身,往太后身边挪去:“太后说的美人哪,那是我姐姐。昨儿皇上还为她可惜了半日呢。不过要不是她有了婚约,这跳龙门的机会哪里轮得到含烟?现下木已成舟,谁也抢不走啦。”
“小丫头子!偏你嘴伶俐!”太后笑骂着,拉过含烟的手:“这下子你也飞到高枝上去了,等跟了老五回襄阳,看宫里的娘娘们去哪里找你吃醋生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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