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正殿里坐着,偶有清风拂过,窗檐上挂着的风铃便发出悦耳的叮铃声,伴着阵阵蝉鸣,有着一股能扫去心中烦躁不安的力量,送来清凉。
段婉妆安静的听苏韶贞愤愤的抱怨这些日子里闷热的天气。
她怀孕期间吃得多了,身子也就跟着丰腴了,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天真可爱。长了肉的她到夏天更是受不住这般的热度,每每都是身旁的嬷嬷拦着她,不然她也要吃凉粉、玩水去。
听到她哀哀的诉苦,段婉妆便让人拿了地窖里的冰块送去玉芙殿,给她消暑用。同样怀了身子的叶淑仪也分得了一杯羹。
冰块在宫中常年有备,却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
除了太后、华英和段婉妆,后宫里只有正一品以上的张德妃和毛琬琰可以使用,其他人是无权消受的。
冰块是每个宫殿都事先分好的。张德妃殿里有小皇子,今年拿了最多分量的冰,而毛琬琰性格乖张,她怕热的性子根本不容许别人多说什么,华英也宠着她,故而她仅拿了比张德妃少一点的。
太后那边每年都是固定不能少的,华英还要从里面拿出一些赏给受宠的妃子,到了段婉妆这里,冬天留下的冰已经所剩无几。
她要给苏韶贞和叶淑仪送冰,就只能从自己这里克扣出去,自己能用的也就更少了。
不过好在她现在多了个地下密室,实在受不住了就躲进去偷偷凉,只是里面有个坏心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
嵇玄除了午时时会被段婉妆叫起来用膳吃药,其余的时间多半实在养精蓄锐,就算段婉妆下去看看他,他也都在睡觉而已。
说了片刻的话,苏韶贞有些犯困便先离开了,走前眼中的余光瞥了一眼耳室,有些不明的意味,段婉妆没瞧见。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嵇玄的温病已经彻底褪去,只剩下一些余毒还需要慢慢调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生活和活动,这也就说明,嵇玄要离开了。
段婉妆没有什么过多的表达,更没有不舍,笑盈盈的摆摆手就要送走他。
恢复了平常的嵇玄眼中又是一片清明,英气坚毅的面容似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摸样,身姿挺拔。
他不再是大红福田衣加上一身素面海青,而是穿着段婉妆让如曼悄悄替他准备的鸦青交领衣袍,收紧了宽大的袖口,方便行动。
段婉妆在旁看着他,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她只穿了身中衣,披着一件水纹大袖,至腰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时不时揉一揉眼睛,在夜晚的衬托下她格外的妩媚。
嵇玄整顿好后,抬眼便看见她迷糊的样子,莞尔。
这个时辰段婉妆应该要睡了的,不过因为担心嵇玄,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里巡逻的禁军比较多,为了谨慎起见,她把长门宫后废弃小门的钥匙也交给了嵇玄。
段婉妆详细的将守卫巡查的时间告诉他,叮嘱他一路小心。因为还没睡醒的缘故,她看上去有些睡眼惺忪,叨叨念中带着点的茫然,看上去意外的娇憨。
嵇玄一边听着她的碎语,一边伸手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的长发随手一盘,拿过桌上的一只木梳篦插在发上,扎成一个低髻,口吻极轻:“茶花木簪呢?”
段婉妆又打了个哈欠。她身子娇小,在嵇玄面前不过才到他的胸膛,听着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她的声音小小的:“在妆匣里。”
嵇玄取出簪子戴在她的头上,握住她的肩膀快速打量了一眼,英俊的脸上有着让段婉妆羞赧的认真,说出的话一本正经,带着促狭笑意:“你戴着很好看。”
段婉妆脸上有些微醺的感觉,微红着面颊低下了头,还有些稍稍的抗拒。
她朦胧的眼里多了些碎芒滢滢的纯真,低声喃喃:“我戴什么都好看。”
嵇玄低低笑了两声。
段婉妆的内心稍微挣扎,再困的眼也顿时清醒了,她轻启樱唇想要说什么,又像是不知如何开口般什么也没说出来,犹豫了许久。
嵇玄只是浅笑,默默看着她纠结了片刻。
一阵清风吹来,段婉妆打了个哈欠,搓了搓鼻翼,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道:“不早了,你快走吧。”
窗外夜枭啼叫,月明星稀,路边的灯火摇曳着,寂静无声。
将段婉妆送回殿内,看着她爬上床盖好被子后,嵇玄吹熄了油灯转身离去,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离开了慈宁宫。
漆黑的夜色中,他站在长门宫的屋檐下。
这里寂静冷清,清风从长门宫吹过,还会传来几声诡异的呜咽,每当到了夜晚,这儿都没什么人走过,巡查也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嵇玄回首看了看远处熄了灯的慈宁宫,心中有种莫名的波动,眨眼间消失在皇宫内。
第二日清晨,段婉妆从穿上起来,殿内的一切都是平常的摸样,只不过在暗中偷偷少了一个人,单是这一点变化就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心中有了别的事情,她便没了什么胃口,小厨房送来的双倍量早膳也吃不完了,随便吃了几口,剩下的段婉妆全让周女官一人解决了,免不得惹来她哀怨的眼神。
嵇玄走了,清霁自然也是要走的,只不过她没有武功,不能在夜里和嵇玄一起行动,只能第二日段婉妆寻了个别的理由,再送她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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