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兄妹qíng深。"韩敬瑭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是碧云寺,她小跑着扑向赵毓言,含笑撒娇,旁若无人……
"父亲大人去世得早,自小相依为命,自是亲厚些。"赵雪柔淡淡地应着,想起方才qíng景,五味杂呈,没的好脸色,也并不多言,一时二人无语。片刻,韩敬瑭隐忍道:
"你去看了淑妃?还用那种下三滥的法子!你道朕的侍卫都是贪图小利的饭桶吗?"一想到下人回报说她竟亲手塞银两到区区一个侍卫手中,他就不舒服。所谓以色诱人,她一个妃子实在是……!方才匆匆进来,见她与赵毓言亲密无间,就不知这女人几年来一直对他不远不近,不真不假,竟只对其兄现得小儿女状,更是……
好,连"朕"都用上了,呵,撕开了,没什么好做戏的了。"臣妾只是前去探望一下昔日的好姐姐罢了。"你用"朕",我自当贱称一声"臣妾"。
"别以为你那几点小把戏能逃得过谁的眼睛。"好姐姐?
赵雪柔朗朗道:"我赵雪柔勿需躲过任何人的眼睛。即便是行恶,也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倒是你韩敬瑭,牺牲了太多东西,孩子,感qíng……纵使此生稳统天下,四海归宁,百姓安乐,怕也是太无趣!"
"啪"地一声,守在外面的无双等人皆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稍后见皇上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这才抢进去,但见主子摔倒在地。"娘娘!"连忙上去扶起敏妃娘娘,脸上五指印分明。"娘娘这又何苦?"看着心疼,拿了毛巾温水,药膏等,轻轻地擦拭。
"罢了,罢了,别大惊小怪的。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无双端碗小米粥进来。"说罢拂袖回房,竟似无事般。
无双端了碗粳米粥悄声进房,"娘娘……"
赵雪柔瞧着她双眼通红,想必是刚哭过一场,"没出息的东西!这点事就值得掉眼泪?!以后事儿还多着呢,现在就眼泪了,下一次是不是就把血拿出来挡着?我指望你以后挡上一面,看你这样没出息的样子,白废了我一番功夫和心血。还想报仇,怕你姐姐在地下见到你这样子……!"
无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教训的是,无双不争气。"
"起来吧,"赵雪柔叹了口气,"我这屋里没几个是忠心的,碧玉平日里一心一意护着我,还是看在哥的面子上,在下面的人也都是碧玉在管着。一旦我和赵毓言有了什么不快,一个贴心的人也没有。实话跟你说,我还指望你能有些出息,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靠你救我一把。"
无双想到当日求救无门的qíng况下还是敏妃娘娘遇到,伸了把手,仿佛把她从绝望中拉出来般,当时便打定主意此后跟定这位主子……见平时绿罗与主子亲密,原以为她从小跟着主子,自是最亲厚的,孰料竟隔着这一层,暗自为敏妃可怜起来……"无双不会说话,无双的命都是娘娘的,以后娘娘有用到无双的地方,无双但凭吩咐。"
"见你也是个聪敏的孩子,只是嘴拙了些罢了。敏于行,呐于言,这是最好不过的。可别像我,只得一张不讨好的嘴,看,今儿就是教训呢。"赵雪柔说到后来竟打趣起自己来。
无双大胆道:"娘娘不是那么粗浅的人。"
赵雪柔轻笑了几声,这无双,心细着呢,不让绿罗。"有些事放在心里知道便可,你我二人私下说说便罢。我要说时自会说出来,平时不说的,猜度着办。"
"妹妹这又是何苦?"呵,大家都一个论调,连用词都大同小异,听得耳朵生厌。
"哥怎也这般见识?"赵雪柔带着一丝嘲讽,"想来哥以后没什么地方还需要妹妹效劳的了,我敏妃的荣rǔ,赵大人何需劳心?再说,我敏妃太受宠,赵家太荣盛,对你赵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哥也是明白人"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哥永远念挂着妹妹。"几分真,几分假?"宝珠有第二胎了,岳父大人打算下个月辞官,在家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
那敢qíng好。这孩子,怀得可真是时候。一进一退,既合了皇上除旧的心愿,又免了他设防的心思。"以后哥多过来看看我,反正现在龙颜大怒,我这若雪轩等同冷宫,不要说是进来,走出去人家也是能避就避。"赵雪柔说的是实话,这两个多月来,就剩下兰妃时不时过来罢了。
赌,她喜欢赌的那种痛快淋漓。她所有的,只不过一张脸,还有他们残留于心的感qíng--韩敬瑭的特殊,赵毓言的暧昧。
不管条件怎样,她也不放弃。
赵毓言自从入朝以来,这官升得飞快,俨然皇上的新宠和亲信,而其岳父大人又是两朝老臣王大人,其妹敏妃,拜一些有意和无意的谣言所赐,端地放肆任xing,待遇尤殊。如此下去,皇上岂容得下?他要除旧革新,定然不会拿新派之人赵毓言开刀,只能另一方面打压后宫中的敏妃以防赵家的风头和势力过盛。
与其等着他来一点点侮rǔ轻视,倒不如主动出击,讨他个没趣,给他个理由一下子把自己冷到一旁,赌的,只不过是他尚有的几分qíng谊和不舍,这张脸和平日里或真或假的异样脾xing大概还有几分好用吧,若是过段时间他依旧放不下,那么就嬴了;否则,一朝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头,那比起他一点点蚕剥至一无所有,至少还要痛快些。
赌的,只不过是赵毓言的几分暧昧不清的感qíng和痛苦的压抑。要毁灭,就一起也好,至少有个伴。
真美!这件月白长衣,真正应了天衣无fèng几个字,穿在身上,真要羽化而去了。"哥,也亏得你竟搜得到这样的宝贝。赵大人莫不是做了贪官?"
"即便是做一次贪官也值了。"这件银裳,也只有雪柔才撑得起,配得上,压得住。看似单色素衣,然通体选用软质细缕纯银,合以冰晶蚕丝成股而下。工匠手巧,一体编织而成的,的确可称天衣无fèng。
"太奢侈了,看似简单,却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穿着只觉bào殄天物。一件衣裳,不知是多少人多少年的吃粮。这样的物什,能少则少,无端弄这些东西来,我见着心疼。要送,直接送我几张银票罢了。"不知这赵雪柔是不惯娇奢过度,还是心疼钱,又或者真爱财如命?
"堂堂一个娘娘,难不成缺银少两?往日那些赏赐不都被你一把锁在箱子里塞到角落了事?不知多少人盼都盼不到御赐,到你这儿,全成了一堆废物,眼界倒高。"
赵雪柔嘻笑一声,"提韩敬瑭做甚!还是哥送的东西要合我意。"
韩敬瑭?直呼其命,光这一点,便足以丧命。呵,她当真从来没拿他作皇上?
自我怜惜了一番,便回内室褪了。"哥,这几天突然记起外面徐记那家店做的糕点,刚出炉,放上刚刚好的时间,不早不晚,吃着正好,只看师傅做,巴巴地等着,也是享受呢。有没有办法把我弄出宫一趟?"换了平常衣服出来,心还是吊着的,这把戏,能骗得过的人实在太少,还要自己也未想过真要骗得了谁,只不过面子上的说辞罢了,自己一点小聪明,还能真当回事拿来丢人现脸?
"哦,"沉吟片刻,赵毓言波澜不惊,道:"那我去求了皇上准你回娘家一趟,与我一起去给爹爹上坟吧。为人子女,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上坟的事以后再说吧。"韩敬瑭当真许了她出宫,尽所谓的孝道。"照你的说法,连我也不是赵家血缘,咱们俩一起去拜祭,爹爹在泉下怕是要哭笑不得。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你回你的赵府,我找我的桂花糕。"
红牡丹递给赵雪柔一封信:"拿了你上次留下来的木符和信笺去,那老和尚让我jiāo给你的。还有,见他没几天,便有消息传来,碧云寺的玄言大师圆寂了。"
死了?真是时候。匆匆打开,越看,脸色越发青。"怎是这么一回事?!"怔怔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我也看过啦。当真有几分意想不到。"呵,红牡丹慡快,自各儿先看了,赵雪柔当下也不计较,自己行动被人监视得一清二楚,怕是去了,也没收获,拜托人家办事呢,还想怎样?再说,跟红牡丹,还是坦白得好。
"开始,纳闷为何他那般追求平步青云,弄cháo当顶。现在才知道,竟是这么一回事。两国之间,哪有那么容易勾起战火的?一个已亡王朝,怎会那么容易再复国的?再说,还不是他的江山呢,他辛苦做什么,最多是为他人挣得天下,也只不过分得一杯羹罢了。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使命?所谓的家族使命竟那么重要?生生除去亲生孪生兄弟,隐忍多年,不惜陪上一切?最最可恨之人,也有最最可怜之处--这话,还说得真不假。"太大的秘密,让赵雪柔一时难以接受,qíng绪难平。这玄言大师,放不下,做了坏事,又愧对佛祖,怕是只好以死敬佛了吧。这倒好,一死了之,多gān净。外人不知,还道得道高僧圆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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