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舟人夜语觉cháo生
大雨整整下了三天,因为泛水水势过大,燕于飞却在原安耽搁了七天的时间,她自然不去打搅上官衡,每天只在旅馆里看书,闲时也不过往车站走走,看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车。上官衡一直在泛水大堤上督察,倒是每日晚上会有一个电话打来关心她的路程qíng况,王秘书亦是十分殷勤,每早一个电话询问有无事qíng需要帮忙,闹得她十分不好意思。
第八天上泛水大桥终于抢修完工,燕于飞第一时间上就从王秘书那里知道了消息,王秘书再三的要派车送她,她推辞不掉,只好接受。第一班从原安发出的车安排在下午三点,燕于飞收拾了行李退掉房间,旅馆的服务生却说:“这里的帐单一应都是原安政府每月结帐的。”燕于飞也只好作罢,料想王秘书是不肯收下房钱的,也只好以后再说了。
两点半的时候王秘书跟了车来接燕于飞,又递过了一张特等的卧铺包厢车票道:“副参谋长今天仍旧在泛水大堤上,不得空回来送燕小姐,只委派了我过来,泛水大桥虽然修好,但是自原安到平南的路上也是很艰难,没有三天到不了,燕小姐改坐包厢可以轻松些。”燕于飞再三的谢了方接过票去。
火车自原安到平南倒是无惊无险,虽然走得很慢,最终还是平安到达,算起来一路花的时间倒有一个半星期之久。燕于飞回到学校只觉得整个人似散了架子一样,狠狠休息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汤子虚知道她回到平南,立时赶来看他,说起路途的艰险,燕于飞本来也不想说,但是思量下来还是告诉汤子虚多承了上官衡的帮忙才能顺利的回来。汤子虚这次听了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皱了皱眉道:“他帮助你是举手之劳,但是你平安回来就好。上次你打电话来,是我母亲接的电话,近几日也是一个劲的要我请你回家吃饭,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燕于飞看汤子虚殷殷的瞧着她,神qíng里都是期盼,想两人jiāo往数年亦是时候会见家长,于是道:“不如就趁开学前的时候,下个星期六如何呢?”
汤子虚极喜,握住燕于飞的手轻轻把她拥到胸前,两个人虽然jiāo往经年,但是汤子虚一直很礼貌,这般行动已经是很少见,燕于飞虽然红了脸,却也任由他环着,只听他胸膛里一颗心“通,通”跳着,一时只觉得甜蜜安稳。
及至了周六,燕于飞jīng心挑选了礼物带到汤家。汤家住的是西式的洋房,客厅与饭厅连在一起,十分亮畅,墙壁上挂了许多的书画,虽然书法及画技均不是上乘,落款却都是某某要人赠送之类。汤太太一见燕于飞就十分喜欢,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殷勤笑道:“燕小姐真是美丽的女孩子,叫人见了就欢喜。”燕于飞听了这话,虽然不好意思却也很高兴,回头见汤子虚亦是笑意盈盈。
汤家虽然是比较时新的家庭,汤老爷却依旧是旧时的服装,手中不离烟斗,见了燕于飞并不似汤太太般热qíng,只微微颔首。汤太太嘱咐燕于飞稍坐,自己往厨房督促晚饭,留了燕于飞,汤子虚及汤老爷在客厅。汤家客厅里是西洋沙发,也不分主次,燕于飞捡了三人的沙发坐下,汤子虚陪坐在另外一头。
汤老爷吸了几口烟,问了燕于飞一些学校的事qíng,话题一转又问起燕于飞家中的qíng况。燕于飞恭敬的道:“父母膝下唯有大姐与我两个,早先父母曾育有一子,但是我尚未出生兄长就夭折了,如今大姐已经出嫁。我父亲如今在中学做校长。”
汤老爷点一点头道:“我听说在停蓝城里许多军政要人均是令尊及令祖的学生,令尊却为什么仍然做中学校长?”
燕于飞道:“父亲一向淡泊,也曾经有人请他出任官职,都被他婉拒,他只说教育方可救国,所以执意一直在学校里教书。” 汤老爷嗯了一声,道:“这倒叫人十分敬佩。”
燕于飞听他虽然口中说着敬佩,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的神qíng,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好打量起沙发对面那一幅字,写的是李白的诗,落款是现今的总商会会长张伯耀的款。汤老爷见她端详这幅字,便道:“这幅字乃是如今总商会会长张伯耀的亲笔,是我和他合作建了棉织厂后他写了送我的,十分难得的,寻常人等闲求不得他的笔墨。”燕于飞见那字亦不很好,汤老爷说起来却是面有得色,也不好说什么,只泛泛赞了几句。
不一会摆上饭菜,汤太太上来挽了燕于飞的手到上座,燕于飞忙推辞了,只肯陪坐在一边。吃饭间说起这几个月的汛qíng,汤太太问起燕于飞是如何自停蓝到平南,燕于飞便说起在原安停留的经历,汤老爷听了奇道:“燕小姐原来认识上官衡?”
燕于飞道:“不过是点头之jiāo,因为王有鸣的三女儿王素希是我同学,所以认得上官衡。”
汤老爷道:“东南军区总司令上官端向来很宠爱这个侄子,上官衡虽然并不常抛头露面,却在军内十分有势力,等闲亦是见不到他,燕小姐居然能让他出手相帮,很有本事。”
燕于飞听了这话十分不安,汤子虚已经接口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相助,有什么要紧,王素希是于飞的好友,他自然也是要看在王素希的面子上。”
汤老爷却道:“你懂得什么,举手之劳也要人家肯举手才行,普通人等,上官衡未必愿意动一个手指,不过燕小姐认得王有鸣的女儿,也难怪的。”
汤太太见汤子虚皱起眉头,燕于飞亦是神色难堪,忙打圆场道:“燕小姐吉人天相,这一阵的大水,发生了多少事故,能平安到达便是好事了。”
这一餐饭吃的燕于飞食不知味,好容易捱到吃完,却也不好立刻告辞,汤老爷左右问的不过是她家中有无人做官从商,话语十分的不投机,汤子虚的眉头亦是越皱越紧,唯有汤太太不停从中转圜。
待到九点左右的样子,燕于飞忙告辞出来,汤老爷也不挽留,倒是汤太太拉着她的手要她常来。燕于飞走出汤家,背上已经是密密出过一层汗。汤子虚送她到路口召车,见她神色怔仲,便说:“父亲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一向是如此的。”
燕于飞摇摇头,抬头看着汤子虚道:“令尊似乎并不喜欢我。” 汤子虚也是十分烦恼,却qiáng自道:“不会的,才第一次见面,哪里会不喜欢你。”
燕于飞yù言又止,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踏上车去。 汤子虚回到家中,心里十分不痛快,见了汤老爷便道:“父亲,今天是于飞第一次来作客,你为什么这样让她难堪。”
汤老爷咬着烟斗瞥了他一眼道:“我何曾让她难堪了。”
汤子虚道:“她家中无人经商为官,我知道你不喜欢,因为帮不到什么忙。可是她在原安滞留,上官衡不过略为相帮,父亲你何必说那样的话。你知道我很喜欢于飞,你何必这样让她难堪。”
汤老爷哼了一声道:“燕小姐美丽大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也知道你喜欢她,可是婚姻之事,哪里是喜欢就可以了。本来你自己谈恋爱我不反对,可是要是谈到婚姻,燕小姐不是良选。你自己也知道燕家无人做官经商,区区一个教书匠,怎么能够相助你以后的事业。你一直在学堂里念书,哪里明白外面的艰难,若是有人可以相帮,不知道省却多少力气。”
汤子虚不服气道:“我一个男儿,怎么还需要裙带相助,何况我志不在此,生意大小我不在意,凭我之力,守成总是可以的。再者说了,生意上的事,还有朋友可以相帮。”
汤老爷冷笑道:“你根本不晓得世界艰难,若没有利益好处,谁肯来帮你,你只是学了些死道理,摸着书的皮毛,以为天下就这般容易了。就算不说这个,我问你,那上官衡为什么要帮助她,你以为是举手之劳,可是你想一想,为什么他愿意花这个举手之劳的力气?燕小姐认得王素希,认得上官衡,此刻她和你如胶似漆,等到她见得多了达官贵人,你以为人家还会放你在眼睛里?”
汤子虚听了极怒,断然道:“父亲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于飞是怎么样的人。”
汤太太见父子两人越说火越大,忙道:“好了,你们也不用吵,我看燕小姐是很不错的,子虚的事qíng,还是要他自己喜欢才行。”
汤老爷道:“如今都是自由恋爱,我也不能qiáng求你如何,可是这燕小姐的事qíng,你自己要好好思量一下,美丽大方的女子也不是她一个,上次张伯耀的二女儿见了你也很喜欢,我看张小姐就合适得多。你不要只图了眼前的欢喜,我的话,你自己想想。”
汤太太推了汤子虚一下,叫他不要再还嘴,汤子虚只好闷闷点了点头。
因为这一次的不愉快,燕于飞和汤子虚隔了几天才见面,汤子虚向燕于飞再三的保证,他一定会叫父亲改变看法,燕于飞听了只是笑笑不做声,汤子虚十分的懊恼,只好百般的陪着小心讨她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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