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按歌声_宇文解忧【后传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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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大人,万岁宣,”小太监打起帘子。

  “老臣叩见万岁。”

  “不必多礼,”皇上放下手中奏折,“晏卿匆忙求见,必是有要事了。”

  “回皇上,是与北国议和一事。”

  “议得如何?”

  “北夷好不过分,只要公主和亲,否则拒不退兵,”那北国这厢议和,那厢却屯兵泗水一带,虎视眈眈。

  “什么!”皇上摔了奏折,“要皇妹和亲?”

  “是,北王索脱不花,正妃尚缺,口口声声闻得公主才貌无双,愿虚位以待。”

  “那老匹夫!”皇上立了眉眼,“倒是好会做梦!鹤儿也是他娶得的?”忽又一笑,“什么才貌无双,谁又曾见过鹤儿?那索脱不花必是赌准了朕不给,才一味地来要,好算计------传朕旨意,宣小谢将军来见,”皇上恢复了平静从容,复又坐好。

  小谢是将门虎子,智勇双全,年纪轻轻便得封将军,对北敌战事,尽是他统领指挥,皇上亦是好生器重。

  “小谢,北国要公主和亲,依卿家看,战还是和?”

  “和不得!”小谢色变大呼,一出口便觉不妥,忙低头回道,“皇上,那北夷居心叵测,并非诚意和亲,还请皇上明鉴。”

  “这样说来,必是不和的了?若是战,你有几成把握?”

  “------”小谢肃容,“北人骁勇善战,粮糙充足,然我军赤胆忠心,愿为皇上效命,为国家捐躯!”

  “------”皇上微微凝眉,“晏相,你以为如何?”

  “皇上,”我躬身禀道,“臣想那北国,虽说幅员辽阔,兵qiáng马壮,然连岁用兵,疲敝不堪,如今已是战又无力,和又不甘,兼以爱惜颜面,故而才狮子大张口。若是皇上不给,便可将这生衅的名头推与我朝,勉qiáng得个理字;况那北国国内,也不只索脱不花一人做主,便就是他想和,也要有个大大的好处,方可向其他亲王jiāo代,天下都知公主是绝世的容貌才格,又是皇上至亲至爱的御妹,若娶得公主,便可塞攸攸之口,得了面子不说,又可争得喘息的机会,伺机卷土重来。”

  “战又无力,和又不甘,”皇上依旧微卷眉头,“我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两虎并立,各有所困,各有所长,图谋的,却都是这天下。索脱不花他不敢打过江来,朕也无法横过江去,大家要的,也不过都是两三年的光yīn罢了------”

  我心中一凛,垂手肃立,不再多言,明君自重谋臣,但若太过聪明,也不必留了------

  斜眼一瞥,却见身旁小谢双拳紧握,额上已暗现青筋,想是极力自控。想不过新chūn宫宴,那惊鸿一瞥,便叫热血男儿一往qíng深,却又何苦来?公主自命尚不能做主,你区区将军又能如何?又奢求如何?

  “晏卿,与北人去议吧,”皇上按着额头,良久,方淡淡说。

  “皇上是------”

  “我朝公主下嫁,岂能简慢?休叫那北夷小觑了去。”

  “老臣领旨,” 果然是如此了,终究是如此了------

  “启奏万岁,臣愿率三千将士,护送公主北上,”小谢忽然下跪,大声禀奏。

  “------”皇上看着阶下的小谢,唇边浮起一丝微笑,“爱卿忠心可嘉,然你身为统帅,不可轻入敌国,只管严守边界,耐心等候吧------”

  小谢怔了一怔,再看皇上却又是极明白的微笑,转了一转,也似有所悟,神色便缓了许多,叩头告退了。

  我刚要退下,却被皇上唤住,“晏相。”

  “老臣在。”

  “你可知洛重笛此人?”

  我心头一颤,“臣知,洛氏是老臣门生,嘉佑七年的探花,曾任吏部侍郎,出使北国,嘉佑十一年辞官归隐。”

  “很好,”皇上又拿起一卷奏折,“宣他起复,封礼亲使正三品,筹备送嫁事宜。”

  “遵旨,”我俯首退下,待出了门方吁出一口气,皇上,无所不知的皇上,捉摸不透的皇上------我老了,老得再没力气猜测圣意揣度龙颜,此事一了,便告老还乡去吧------

  雪泥鸿爪 之 风起(二)

  玄鹤------

  大红嫁衣妆花云锦,百只仙鹤千朵祥云,苏州城百名匠人百日的心血,才得了这一袭衣衫------连那图案花样亦是皇兄的意思,说是,“非如此,不足以配朕皇妹”。

  何必珍珠慰寂寥,翻翻卷卷华丽锦缎,层层密密细致针脚,就折得起天南地北的别,补得住去国离乡的愁?

  那一日,正擎了茶壶为皇兄续茶,耳边却是一句,“鹤儿,朕要你嫁那北王。”

  也曾猜测,也曾怀疑,然而,待皇兄亲口说出,仍是失手打翻琉璃盏,叮叮当当,珠倾玉碎。

  “鹤儿------”

  “------”我静静坐下来,满眼残金断碧,“好。”

  “------”皇兄良久无语,缓缓起身,“好------”

  桌沿,一滴茶水落下来,打在裙脚------茶冷了,便无味,心淡了,便无痛。

  有什么可怨?都无可选择,得到的已经太多,势必要有所失去,或者,为了得到,所以失去。

  皇兄在那殿堂最高处迎我。

  一步步地走上去,一排排地跪下来,满朝文武恭送公主北嫁,触目是簇新齐整,光彩绚烂,好一个海晏河清,好一场盛世华典,大费心思演将起来,自以为主角的,其实不过都是点缀------

  皇兄把了酒盏,朗朗声音如降自天宇,“御妹,此去前程万里,未知何日再见,望多加保重,谨言慎行,自以德仪天威,永固两国之好。”

  “臣妹领旨,”我跪将下去------一杯未尽,离怀多少?

  皇兄丢了酒盏,伸手扶我,俯耳轻轻一语,“鹤儿,记住,雪融之时,便是你归来之日。”

  我心头一惊,倏地抬头,那深邃眼神里,又有何等机算?又是怎样筹划?我激灵灵打个冷战------今冬的雪,下得太大了。

  塞戈安图------

  我为这江山而来。

  九陌罗绮,十里珠玑,那南朝,果真烟霞般瑰丽地------小皇帝,今日动你不得,终有一日,这江南塞北,莫非我土!

  谁要那公主和亲?索脱不花宫里,又缺过女人么?只是,再是只猛虎,也没了jīng神力气,打起来,倒是不输南军,却也没什么好处。

  蛮子皇帝,你舍得出你那妹子,换个两三年的太平,我们也借了这头婚事,蓄得两三年的jīng气,你有心计,我有盘算,哪个吃亏?何苦假惺惺说什么万年之好!

  那倾国公主珠帘掩面,不知相貌如何,但远远看去也是窈窈窕窕,袅袅婷婷,索脱不花这老贼,必是要眉开眼笑的。

  这畏缩小人------

  若不是他篡我父之位,我早可踞北称王,家国又何用偏安一隅?取那南朝半壁江山又有何难?

  这索脱不花,不一心攘外,却把全盘jīng神用来提防自家人,得的不光明,就更怕旁人来夺,便用了各种借口,将我远遣,只怕我在京中,他连睡也睡不安稳吧。

  以为如此,你就逃得掉吗?该是我的,就会是我的!你且等着吧------

  迎亲的队伍,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胡马嘶风,汉旗穿云,一路北上,这雪,愈发的大,路,愈发地难走。

  我们倒是见惯了的,但那些南人,哪经过如此阵仗?又怨天气寒冷,又怨道路坎坷,拖拖延延,磨磨蹭蹭,一天下来,也不过走个四五十里,这般耗将下去,哪一日方到上京?拖得太久,却只怕误了我的大事-----

  心中烦闷,索xing叫人请那南朝使臣来商。

  那南朝送亲使臣姓洛,倒是好才gān好脾气,一路行来,也算相谈甚欢。他听了我一顿牢骚,只微微笑了说,“王子担心,在下如何不明,只是天不由人,只盼这大雪早停,方加倍赶路吧。”

  “那又等到哪日!”

  “王子莫急,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快讲!”

  “我们南朝,是有祭天的习俗,若是天气异常,必是哪里得罪亵渎了神灵。”

  “对对,”我不迭点头,“我国亦是,叫大家祭祀起来,诚心祈祷,倒是灵验的很呢。”

  “既然如此,”洛使依然微笑,“明日刚好是个吉日,这就准备起来,明日祭天,王子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我拊掌大乐,只要那雪停,管他什么法子!

  “这就去安排吧,”洛使告辞,我起身相送,到了门旁,却见他停了下来。

  “洛大人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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