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一空_羲冷【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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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井百姓的惊讶过后,无一不赞叹文帝用qíng之深。于是,无论少数权贵怎样反对,百姓终是以最大的热qíng迎接这位拥有中州血脉的年轻皇后。

  然而,对于年长尚欢十七载chūn秋的文帝白翎,她必定没有,也绝不可能全qíng投入他的怀抱。但她深知,这段姻缘维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相邻的国度。这场婚姻,甚至还是一个她必定要用一生的时光来记忆的人,jīng心设计好,送给她的最后一样礼物……

  她本该这样,悄然隐身于后宫,永远以传说之姿,在民间议论中悠然行过。

  如果文帝没有在景文十年三月猝然登遐。

  如果雍朝没有一条古旧祖法,为防止外戚gān政,若继位新君并非新太后所生,便要太后殉葬。如果左丞相没有勾结年幼太子的母亲淑仪妃的娘家,搬出古法bī迫昭容皇后为文帝殉葬。

  其实,后两个如果完全可以避过。要是她不曾看不惯左丞相与淑仪妃的行事作为,从而与廉亲王白翊相商,决心不放弃太后的尊位与权力或者住入远离帝京的行宫。但她再不愿成为一个可以被随意放置,甚至无关紧要的摆设。于是,有了后两个“如果”,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如果,才有了终究在中州成为传奇的昭容太后应晟欢。

  “先帝对哀家用qíng之切,天地可鉴!哀家本不应吝惜血躯,但四皇子尚幼,又无贵戚可依。一样是先帝骨血,放任自流,便是对先帝的不敬!”

  素冠孝衣的年轻太后说罢,扫视群臣。她与中州人相异的深褐色眸中,突然闪现出众人从来未见的刚qiáng。但她突然笑了,随即抽出从祭台上供着的文帝佩剑,毫不迟疑地向左手劈落!

  雪亮剑光闪过,而后,便是血ròu落地的闷响,还有什么硬脆的东西,在落地瞬间炸碎。“哀家愿以手代葬!”年轻的太后左腕齐断,素服染血,额头上滚落大颗冷汗。然而,她如同镜面一般的眼眸中竟然含着微笑,她任凭左腕汩汩流血,傲然挺立俯视群臣,甚至带着凌驾万物的气度,向着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淑仪妃和左丞相投去冰冷凛冽的目光。片刻之后,太医终于反应过来,她被簇拥着扶入内室。雍朝景文十年三月十七,众人看见,喷溅开的鲜血在昭容太后年轻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朵妖异残酷的花。

  她自己斩落的左手,靠着jīng湛医术的医官和连夜请来的密术师,终究是被保留住。然而,这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手,再无法感觉出冷热软硬,也无法靠它回忆起曾经握住它的温暖柔软的掌心……

  她记得自己在进入内室前蓦地回头,看见未曾褪下的那只云烟纹路的琉璃环悄然躺在地上,在她斩下左手的时候,已经落到地上,即刻碎成三半无法拼合。她还记得云烟纹路的琉璃环有守护平安之意,不过,她终将晟暄送给她的一生安宁毁弃,任它零落在地。

  四十九天的丧期过后,便是太后加封大典。盛装的女子穿过百官跪迎的广场,在高高的祭台接受天地神祗的祝福。从此以后,她开始逐步登上虚实难辨的最高宝座,真正开始权倾朝野坐拥山河。这一年,尚欢还不足二十一岁。

  不过,并没有多少人会再清楚地记得她的年岁。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可敬而不可近的太后。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在无边暗夜,带着悲凄的神qíng无声呼救。那个曾经在少年王公的怀中寻找庇护的八岁女童,终于湮没在流经并颠覆一切的光yīn之河中,就如同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间出现过。

  那日夜宴之后,有人看见年轻的太后突然在回廊中停住脚步,探身出去,昂首望天。

  清空。

  淡云。

  她忽而笑了,眼中泛出一丝轻细的疲惫。

  山河不改,如同那片青空;而人事,就如同云烟,聚散无定。应晟明、应晟暄、应尚欢、托娅、卓忘机、秋澈、齐沉息……曾经聚首于同一片苍天之下的人,而今,又都分别流落在何方。

  初夏的西风,夹带着些微暑气冲入帝京,朝着漆黑苍穹凌霄而上,拨散了雪白的袅袅云烟,又自其中寻觅出一轮孤月。

  于是,皓然千里,冷照山河。

  为欢几何

  按照习惯,终于把一个大坑拖着拖着,多拖了近两个月,才在某个凌晨,因为某些意想不到的理由坚持着将它写完。完结的时候,并没有不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只是在从06年10月至今的这段时间内,发现自己一边在敲打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一边在无可抑制地变化。

  我习惯xing地把时间用一些能够看见的实物来衡量,比如逐渐越来越长的头发,比如WORD文档上面越来越多的字数。

  从开始打算把涂的原创贴网上到现在,不算上写同人文的那些年月,已经快要两年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qíng我能够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件事qíng,坚持下去是不是有意义。或许这么多年来,我只是很失败地在塑造一片毫无意义的舞台,以自己本来规整的生活为代价。其实很失败的,我能够让我要写出来的人生生死死哭哭笑笑,但是对于我自己,毫无办法,对于自己在经历的正常生活,毫无办法。

  我还是想起来一个广告。

  那是小时候看见的可口可乐的广告。两个孩子站在雪地上,手中捧着一大杯可乐,可乐上浮着冰块,镜头突然ZOOM IN了,于是,我们看见冰上,又站着两个孩子,孩子手中捧着一大杯可乐,可乐上面漂浮着雪白的冰块……如此,循环往复,没有止境……

  我在我所写出来的人物之上,近乎残酷地搬弄着他们的生死,虽然时常冷静非凡地告诉自己,是每个人的xing格决定了命运,而一连串的事qíng有了前因,才最终会导致出一个适得其所的结果。

  在我之上,又有怎样巨大的存在搬弄着我的欢喜和悲伤,他在用怎样的方式无意识地引我走向一个结局?

  而在这之上……又有没有更加广袤的东西存在?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终一生,都不得而知。

  有大人说,我保持着过于冷静的姿态,远离我所写出来的人物。我想,我是这样的,因为我并不身处其中,我只是作为一个心思叵测的旁观者,看着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正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俯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抱歉,我的确相信这样的东西,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不能这样想下去。因为会失去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自己的生活的勇气与信心。

  好吧,那么请允许我换一种说法。

  我做梦,我把做到的零散片断串联在一起,然后有了一个叫做《长烟一空》的东西,而其中人的一场“生”就是我的一场梦境。等到我不做梦的时候,便再不复存在。

  人生如梦,为欢几何?

  把欢字拆开,便是一个“又”一个“欠”。我无法抑止自己想要去故作姿态地将这个字用毫无逻辑的方法解释一番。

  于是,出现了“尚欢”这个名字。崇尚追逐欢乐的人,最终发现,自己真正拥有的,不过是片刻中的尚且欢乐。追逐欢乐的人早该想到,实则欢乐与苦痛从不增多减少。真正的欢乐,不过是为数不多的日子,早已在有生之年中被点数出来,度过了,便是又欠下一分堆积起来的苦涩。

  尚欢在成为昭容太后之后的事qíng,已经不需要jiāo待了,因为那个人不再叫做尚欢,也不再和从前的那个尚欢一样。挥刀断腕的灵感,来源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皇后,似是唤作“月理朵”的。这样的女子,让人不得不敬佩,却再难以让人怜爱。得知这样一位女子之后,本来想尝试历史,然而,我对历史有一种莫名的虔诚。因为我无法还原当时的本来面貌,无法还原出已经发生过的事qíng。我想,其实,没有人可以。很多发生过的事qíng,只会被湮没在时间中,让后人看见零星的残片。

  至于帝明,他的形象,主要来源于万历皇帝,我透过零星知道的一些曾经发生在大明王朝万历年间的事,肆意揣测出坐拥山河的人的无奈。

  晟暄是我落笔的时候,最为喜欢的一个角色,因为那是我全然向着最理想化的方向塑造的一个人。他身上,有能够令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怦然心动的隐忍。当然,这样的隐忍,也唯有作为局外人,才能够欣赏,真的身处其中,一定爱恨皆不得。

  兄弟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最后写的那个“冰盏”:所有珍爱却注定消失的事物,究竟应该是时刻亲手护住;还是用尽一切方法让其远离自己,向往与之有利的地方推。所有一切所求难得的东西,究竟是该放手,还是继续执着不放……

  这,便是我写这篇东西,最根本的缘由。

  我始终逃脱不出看什么,于是下笔的东西像什么的圈子。所以,这篇东西,在事件的承接上面都有《斛珠夫人》的味道,在后半部分,更加显得明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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