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地,长长叹了口气。
一柱香的时间后,有人进来为她松绑,一个瘦削沉默的青衣女子,扳转她肩头松了绑。
唐流只觉手足酸软,双臂像是抬不起来,看一眼,上面两条深深的痕,颜色深红,不由又恨又惊,勉qiáng问:“你是谁?齐王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王爷有事,今天不会来了。”这女子明明长得眼若秋水轮廓纤丽动人,偏偏面孔冷冰冰毫无表qíng:“婢子是来服侍唐姑娘休息的。”她显然是会武功,动作利落有力,声音清朗沉厚:“婢子就在门外,如果唐姑娘有什么吩咐,直接叫我一声即可。”
一面说,一面收拾房间。银chuáng钩、金烛剪、青铜烛台,所有利器一并取走,换上了丝带、细竹挑、琉璃灯,手势细致gān净之极。
唐流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道:“姑娘是怕我会自尽吗?”
女子冷冷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很不屑地,懒得答理。
她捧了东西,自顾自地走出去。
既然是被软禁起来了,唐流也没了主意,在chuáng沿旁呆呆坐了,想起这两日的种种怪异,一遍遍反复思量。听得远处更鼓敲了三记,眼皮沉沉,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接下来几日,齐王像是已经忘记了她,把她困在这间房子里,起居所需一应安排妥当,但始终不放她出去。
唐流在房中被困到发狂,几次yù夺门出去,却被青衣女子阻回来,那女人武功胜她多多,而且冷漠寡言,根本不同她说话。
一直等到七日后,齐王才又走进她房间。
难得他面色舒展,一身玄色绣金长袍,神采奕奕,见她模样憔悴,一笑:“怎么,玲珑招待得不好吗?”
原来,那青衣女子名叫玲珑。
唐流满腹愤怒,冷冷瞪着他,不说话。
“姑娘不用生气,所幸一切事qíng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齐王微笑,拍拍手,玲珑捧了只包裹立在他身后。
“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姑娘现在就可以走出门去,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亲自把包裹接来,递到她面前。
唐流看着包裹,绫缎面子下一定包了珠宝金银,这大约是齐王一向的手法,他总以为,钱财可以解决一切。
她不动声色地接了,掂了掂,果然,里面‘叮叮当当’地响,于是把它打开,眼前立刻映出满目流彩的光。
一旁,玲珑嘴角微斜,似笑非笑。
“唐姑娘,我很抱歉……,”齐王说,可话才出口,突然,唐流托了包裹,一头一脸向他奋力砸过来。
她手腕方一动,齐王便有查觉,然而距离太近,纵然他躲得迅速,仍被珠宝擦到面孔,玲珑闪身上来,只挡住一半。
‘呛’玲珑拔了剑,守在齐王身前。
“住手。”齐王喝,他脸上有几条血丝印,自己抹一下,毫不在意:“你先退下。”
“唐姑娘,你可以走了。”他淡淡说:“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
他命玲珑带她出去,笑一笑,很轻松的样子,自己走了。
玲珑将地上的珠宝重新拢在包内,把她带到外面,将包裹递上。
“我不要。”唐流怒。
玲珑冷笑:“这是王爷给你的,唐小姐,你最好把它带走,我劝你硬脾气也别太过头,出了这个门,你还是要吃饭的。”
“天下不只有齐王这一碗饭。”唐流反驳她。
“哈。”玲珑也不生气,仰天一笑,极短促,看她,并不废话,一指前面:“顺着这条路笔直走,你不会遇上宫里的人。”
她又从怀里摸出把匕首递给唐流,捧着包裹自己走了。
唐流怔然接过,放入怀中藏好。这些日子被关得太紧,终于挣脱出来,她忍不住要把所有恶气出在玲珑身上,但玲珑也不过是个王府下人,一切听命办事,想半天,自己长叹,一路走下去。
行宫在半山处,这条路却是往山脚方向,地势渐低,石阶渐渐隐去。路旁衰糙枯叶,林子也愈来愈密,风chuī过时瑟瑟寒响一片。
这一去是朝向哪里?唐流没有头绪,自父亲死后,所有的事qíng是团乱麻,但冥冥中所有的事似乎又连成了一根长线,牵制她身不由已。
“也许,我该去找熏?”她自语:“这些日子,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心里转念,脚下已一高一低坎坷起来,慢慢走入树林,光线更暗,周遭冷风贯穿,她不由将衣襟拉紧。
猛然,有人从林中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齐王要杀我?”唐流第一念是如此,但看清来人后,她又是大惊。
长青衣衫褴褛,像是才经过场大战,袍子某处碎成布条,迎风猎猎地飘。
“唐流!”他也吃惊不小,立刻拔出佩剑抵住她,沉声喝:“你怎么在这里?平将军在也这里?”
“你怎么这个模样?”唐流关心的却是这个,又问:“是否骠骑庄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长青冷冷地,怀疑地看她:“唐姑娘,你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下山?莫非……”他喃喃道,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突然眼中一亮,bī过来用剑横在她劲旁,喝:“我早知你不妥,你是朝廷的走狗吧。”
“什么?”唐流听得摸不到头脑,颈上却是寒刃利透,凉刮刮地好一柄宝剑,怒气又涌上来,她索xing冷笑:“不错,我就是朝廷的人,所以三番五次与你们过不去,长青,既然你这么谨慎,在我上次自投罗网时就该一剑结果我,现在再杀人灭口是不是太晚了些?”
她口气qiáng硬,长青倒没了主意,疑惑地盯住她,犹豫:“那为何你今日出现在这里?偏偏在骠骑庄出事后才下山,你敢说你当真什么事也不知道。”
他声音急急,动作宛如困shòu,唐流奇怪地看他,面目急躁怪异的模样,不由皱眉:“长青,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就算是怀疑我,认定我有罪,也总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你敢说你不知道骠骑庄yù刺杀齐王的行动?”长青喝:“你原本是齐王小妾,说什么犯了罪打入骠骑庄,又故意与平将军演出这场戏来,我看你本来就是个jian细。”
他越说越怒,略一用力,剑光闪闪,将她颈上划出条血痕。
“你们要杀齐王?”唐流吃惊,愣住,半天,问:“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你还演戏!”他更怒,握剑的手也在颤抖:“如今骠骑庄已全军覆没,死的死,被捉的捉,罗庄主也被朝廷关押,而你居然还在我面前演戏!”
唐流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这是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长青根本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你仍是齐王的妾吧。”他咬牙切齿:“他看重你吗?也许你会是一只好筹码。”
听到这里唐流再忍不住,才要开口反驳,然他已一掌击在她颈上,眼前一黑,于最后的丝线清醒中,唐流想:这个人真是疯了。
或者,在父亲死后,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诡异妖魅,什么人都发狂,什么事都是乱的。
这是她再次醒过来时想的念头,除了这句话她想不到任何具体的事qíng,只觉得自己正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冰冷透骨,耳旁有噪杂人声,仿佛是在大声吵嘴。
在地上费了好长的时间,唐流才能听明白内容,原来并没有人在吵架,是长青在问某人一些问题。
她想转动头颈,略一动便痛得头晕,终于她看到说话的人,一个肮脏邋遢的老妇人坐在一只沸水滚滚的大锅前,她的声音像是刀刮过钢锅,支支咯咯地尖利到刺耳。
长青问:“你真看不到胜算?我能否救到我想要救的人?”
老妇人喳喳道:“胜又怎么样,人死了就什么也不能胜了。”
长青说:“你是说我救不到他?”
老妇人说:“怎么才算是救得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他们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乱,长青终于不耐烦:“我先出去一下,你帮我把人看看紧。”
他走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沸水汩汩地煮,同时散出一阵恶心的cháo臭味,唐流头更晕,不自禁地呻吟出声。
“你醒啦。”老妇人‘嘿嘿’地笑,用碗盛了东西来喂她:“喝一口。”
碗里的汤颜色惨碧,很毒辣的一种混浊,唐流被她捏着喉咙硬灌进去几口,半途中她咽住,咳得几乎不能呼吸。
老妇人根本不在乎,把余下的半碗汤重新倒入大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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