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昨儿中午还看他拿鞭子跑出去抽打糙垛,一边抽一边念念有词的,大哥后来便指点他,虽然才一日下来薛维棋艺也有进步,尽管还输,却能坚持久一点,也不至于全军覆灭那么惨烈。每一次对弈休息的时候景枫都鼓励开导他,顺便讲一下为人处世的道理,薛维虽然表面不耐烦,十句却也听进去两三句。
见唐妙进来,柳无暇放下手里的棋子朝她招呼,“来,妙妙跟薛公子下吧。”
薛维也没下围棋的耐xing,他喜欢直面厮杀,所以选了自己引以为傲而柳无暇可能不擅长的象棋。
当时他躺在被窝里问,“柳无暇,你会下棋吗?”
柳无暇说:“还行。”
“你那擅长什么?”
柳无暇没犹豫,“围棋吧。”
“双陆呢?”
“还行。”
“大梁呢?”
“刚学会,还行。”
“象棋呢?”
“……还行。”
“那我们来下象棋。”
“……行。”
唐妙头大,虽然自己是穿越来的,相比来说该是见多识广的,可现在他们不是四五岁的孩子,哪一个脑子都比她好使,她才不会选择丢人现眼。
再说她也只会什么飞行棋、跳棋、五子棋、黑白棋的,这么费脑子的事qíng可不成。
她笑了笑,“我哪有时间玩儿,我想让你帮我想点事qíng。”
柳无暇说好,然后一边听唐妙的事qíng,一边跟薛维下棋,薛维呜嚎地嫌唐妙捣乱,结果柳无暇一边耐心地解答唐妙的问题,顺便将他完胜。
薛维哼了一声,瞪了唐妙一眼,“你要是不来捣乱,我能输得这么惨?”
唐妙瘪了瘪嘴,现在她不敢在家跟他对骂,只要是娘听见,一定要训她。她跟柳无暇商量好了挖地窖做温室大棚秧地瓜的事qíng之后便飞快地溜出去,免得跟小霸王打架,自从jī血事件之后,他越发看她不顺眼,有一次还听见他嘀咕要找条冬眠的蛇放她被窝里。
翌日四叔要带媳妇和孩子们回娘家,顺便送小玉回去,高氏将萧朗这次带来的面药、面膏、手膏等涂脸手的东西送了他们几盒,让他们拿去送人。平日家里自集市上买的只有一盒面膏,一家人合着用,萧朗送来的有两种,一种是他带着丫头小厮们一起收集各种花瓣送去县里的胭脂水粉铺子请他们给订做送给唐妙和两个姐姐的。还有一种就是家里集体买来分发给小姐奶奶们的,自然也是极好的,让高氏可以分给亲戚们用。
早饭后老唐头来找景椿,让他帮自己在院子里挖地窖。老唐头会编席,每到冬天农闲的时候,他都要挖地窖,冬天可以在底下编席。除了供给家里用,主要是拿去集市上卖钱,一张席除去成本怎么也能换四五十钱。
地窖宽一丈长两丈深半丈左右,因为年年挖,院子里的土很松动并不困难。有唐文清几个人帮助,一日便挖好。两边先jiāo叉埋结实的木棍,然后搭上早就编好的荆条架子,再覆盖一层玉米秸编得帐子,然后压上成捆的玉米秸,还在两面各留了两个窗户,用来通风透气。
唐妙转身对柳无暇道:“我们家西院可以挖个更大的,冬天可以放点东西,生蒜huáng、豆芽什么的,还能养兔子,到了来年刚好席地瓜,如果不想填平,可以想办法培养蘑菇,冬天卖蘑菇吃,能赚一笔呢。”
柳无暇双手按着铁锨,下巴抵在手背上,看着她笑,“蘑菇怎么养?冬天有吗?”
唐妙做出一副自己也懵懂的样子,“夏天那些烂木头上不是会涨吗?如果地窖里生了火,够cháo湿也会长吧。”
薛维恰好从屋里出来,cha话道:“蘑菇好呀,我和表哥最喜欢吃蘑菇。”
唐妙回眼瞪他,转首却见萧朗正在对面看她,她便将耙子靠在一旁的小糙垛上,转身洗了手进屋。
挖完老唐头家的地窖大家伙各自回家吃晚饭。高氏跟婆婆一起擀了蒸饼,饼底下煮jī蛋,最上面一层蒸得蒸ròu面。蒸ròu面做法简单,吃起来却分外香甜。先炒面,然后加适量水搅拌,拌上少许白糖,将上好的五花ròu切成一寸见方拌在炒面里上锅蒸即可。蒸ròu面第一顿吃起来香喷喷,以后每蒸一次,等ròu越来越小,油都化在炒面之后,就会变得份外香甜。
萧朗和唐妙都爱吃,而且他总说高氏做的最香,每次来老唐家,他都会请高氏做一次。薛维本来不喜欢吃ròu,跟着他在唐家吃了几次之后,就爱上了。薛维一见晚饭吃这个乐得他瞅着唐妙笑了半日,害得唐妙以为他神经错乱,想找茬跟她吵架啥的。
唐妙习惯替萧朗卷饼,一张玉色薄如纸的蒸饼,一个jī蛋,一些蒸ròu面,再加几根咸菜,卷完了很自然地递给他。等他笑微微地伸手来接,她才想起来这两天她在疏远他的。薛维自己不会卷,早等不及一把抢了过去,道:“你们不吃那我先吃了。”
萧朗看着唐妙笑了笑,“再帮我卷一个吧。”
唐妙垂下眼卷了饼递给他,见柳无暇从外面进来便又开始卷,这时候杏儿已经把卷好地递给他,她只好递给二哥,然后才卷自己的。
如今杏儿回来,姐妹俩开始张罗着准备做大家的鞋子。第二日白天打糨子糊缺子,将家里那些破布一层层刷了糨子裱糊起来,根据需要五层到十层不等,约莫着能做十来双鞋子才算够。纳鞋底加上扎大笤帚和炕笤帚,需要不少麻绳,夜里她还要继续搓麻绳。
萧朗现在不但会搓麻绳,还跟着景椿学会了扎笤帚,虽然难看点,用起来却没什么差别。高氏欢喜地将他扎的炕笤帚挂在墙上,等着到时候仝芳来给她看。
二十六晚上,大家围着油灯说话gān活,薛维去缠着景枫柳无暇下棋。
萧朗蹭到正在纳鞋底的唐妙身边,悄悄道:“妙妙,我跟你说几句话。”
唐妙定了手里的大针,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用针尖比划着淡米色的鞋底,“你说。”
萧朗看了一眼别人,见他们都没注意才道:“我们去外面说好吗?”声音软而轻,带着明显的乞求和几不可察的坚持。
那日在河边说了那番话,唐妙本以为他会生气跑回家再也不理她的,结果却跟小时候一样,甚至对她只有越发的小心翼翼,她心里很是酸软内疚。从小到大他对她就这般,每次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便越发小心地待她,恨不得变成她最喜欢的什么来讨好她。这些日子他做的事qíng,她也看在眼里。为了搓麻绳,累得肩膀疼却不肯说,扎笤帚被麻绳勒得手指出了血痕也不肯给人看。她劝他别这样勉qiáng,他却说没事儿,让她不要大惊小怪。
这两日她对他冷淡,家里人也都看出来,高氏还特意问她,是不是跟小山吵架什么的,唐妙只不承认,却还是被高氏训了两句,让她对小山好点,不要欺负他。
为什么哪个都说她欺负他?她很是无奈。一边想跟他保持距离,又无法拒绝他勉qiáng笑着时候的乞求,心里有内疚,难过之下她也只能qiáng颜欢笑生怕被家人看出什么端倪。
她想还是跟他说清楚,这样免了更多的纠缠,便道:“你的手怎么样了?我去给你上点药膏。”说着就要往西间去,萧朗却朝外走,低声道:“我的手不疼,我们去外面说好吗?”
唐妙默默叹了口气,跟他走出去。
冬日星空灿烂繁闹,风掠过树梢,飒飒作响。
恰好柳无暇从西屋出来,唤了她一声。唐妙转身应了想过去,余光却瞥见萧朗在大门外的灯笼下站定回身望着她一脸的期待,她只好说去爷爷家有点事儿,然后走出去。
她本以为萧朗会去南院,却见他往西去,只好跟上。到了西院门口,萧朗推门让她先进,等她进门的时候,他习惯xing地伸手扶她。
唐妙躲开他的手想进屋去点灯,想了想两个人面对面地说话会很尴尬,便倚在西院的东墙上,颇有些无奈地道:“什么事qíng,你说吧。”
隐约地她也能料到他想说什么,小时候如果她生气不理他,或者跟别人玩冷落了他,他就会很郁闷地找她私聊,或者直截了当或者拐弯抹角地告诉她,他不舒服不高兴,她应该跟他最好,而不是别人。
其他的还好,尤其她跟柳无暇走得近,他就份外不喜,可能受薛维影响不喜欢柳无暇吧。想起柳无暇她心里叹了口气,他那双深幽的眸子像有灵魂一样那般qiáng烈地印在人的心上。真正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自己太自我感觉良好,就算他的眼睛告诉她那份qíng意,可是他毕竟没有真的说出口,况且……就算他说了,她当如何?接受他?她不想跟他去县里,更不想去柳家,说穿了她不想离开家,所幸他什么都没说。
她隐约地记起一句话,不记得是什么节目看来的,“动qíng容易守qíng难”还有一句,“嫁一个人,是嫁给他的家族,娶一个人,也是娶她的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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