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二哥领着他们出来,几个掌柜的一见便给唐妙作揖,连连道:“三小姐有礼。”然后纷纷不露痕迹地恭维,生怕落在后面唐妙会给他们卖贵了。他们都希望能签订长期协议,几家会每隔两三天来车一次,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请唐妙去济州府种暖棚。
唐妙心下欢喜表面却谦虚不已,只说如今试试,等得心应手了再说。毕竟现在她还没有培养起一套班子,只靠自己一家岂不是要累死?
胖嘟嘟的刘掌柜笑道:“反正我们说好,只要三小姐要去济州府,可一定要找我们盛丰酒楼,如今赵家要倒了,这生意好做得很!”
唐妙心中一动,另一个掌柜帮给他使眼色。
刘掌柜摆了摆手,“不怕,这是定局的了,我们在酒楼,消息灵通得很。原本我听说赵家得知三小姐家的暖棚和小麦种子的事qíng很感兴趣,打算将您‘请’去的,谁知道今年二月里就听说赵大人犯了事儿。而且赵家害死的人命也一条条被翻了出来,连证人都有,听说啊……朝廷派了钦差来,专门审这桩案子呢。”
其他人见他说了,也禁不住喜上眉梢,纷纷道:“这叫恶有恶报,被他压着,我们这生意真是难做。这次若不是他们自顾不暇,我们还不敢来呢。”
唐妙这下明白了为何东边远一点的州府有人来问,近便的济州府反而没动静,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这赵家又将是另外一个陈家,很快就支离破碎不复先前的富贵了。唐妙转首去看二嫂,秦泠月神qíng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仿佛那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唐妙和景椿却是欢喜的,她道:“二哥,难得掌柜们这么开心,你就留他们吃顿饭,大家也喝几杯。这边也有灶火,守着菜园子方便,鱼ròu也都有。”
景椿应了,去跟住在这里专门给长工们做饭的胡嫂说一声,她是胡大的婆娘,这些日子来给盖房子的人做饭。
唐妙和二嫂带着睡了的广从回家,一进门悄悄地跟家人都说了,他们也很是欢喜。吴妈激动地热泪盈眶,双手合十喃喃道:“老天有眼,让这班牲口们恶有恶报。”说完她又觉得这话连自己家老爷夫人小姐也骂了,忙讪讪地道歉。
秦泠月眉眼里这才有了丝笑意,淡淡道:“你尽管骂就是,我们早不是那家的人,我爹娘泉下有知,也不屑于跟他们为伍的。”
吴妈哎了一声,欢喜地笑起来,大声道:“今儿我下厨,我们一家也庆祝庆祝?”
高氏笑道:“我也好久没下厨,跟你一起给你打打下手。”
两人如今熟了,很是投缘,携手下了炕去做饭。
没过几日,赵家倒台的消息便像被风chuī落的秋叶一样四下里全知道了。唐妙悄悄给周诺写了封信,问问柳无暇如今怎样,让他可要小心,免得被什么人害了去。虽然他们说柳家现在对他很好,可谁知道那狠心的女人是怎么样的心思?一般人自然是想着要巴结他,可那个女人不能以常理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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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麦收时节,家里地里都忙得不亦乐乎。之前萧朗来过一次,告诉她最近他去丰德县监督收粮食,同时查看一下佃户们的收成,有些地方旱的涝的,要适当减低地租,当然最重要的是去看看用唐妙送的麦种种出来的麦子qíng况,详细记下回去跟奶奶说。
这日唐妙指挥着人挪动水车,从花生地里挪回来浇那三亩菜地。这个地方虽然chūn秋雨水少,可夏季雨水丰富,加上对地下水基本是零破坏,环境也没任何的污染,就算全村几十架水车起来,这河里的水也能保持定量的水位。今年麦收时候天气gān燥,她估计十来天上不会下大雨,便着手浇菜。正忙着,隐约有马蹄声传来,仔细一听声音急促清脆,心下一喜忙jiāo代了一声自己迎去大路口。
白马雪衣,高傲俊美的少年仿佛从骄阳中飞跃而来一般,到了跟前他勒马转了个圈,微挑的大眼睥睨着她,“唐大头,我表哥呢!”
唐妙哼了一声,见不是萧朗扭头便走。
薛维立刻翻身下马,两步追上去,笑道:“喂,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唐妙定住脚步,目光乜斜着他,“不速之客也叫客吗?有你这样做客的吗?一点礼貌都没。”
薛维手腕一翻,jīng工制作的细牛皮马鞭“啪”的一声,甩过身边的糙丛,糙叶纷扬,在阳光下闪着灼目的光芒,像他那双晶亮的眼。
他笑了笑,并了步子做了揖,语调依然傲然不驯,“我表哥在你家吧。”
唐妙微哂,“你表哥自然在他家,怎会在我家?”
她微愠的眸子清波如水,唇角却勾着浅浅的笑。薛维被她看得脸颊一热,哼了一声,“那我找他去了。”
唐妙忙叫住他,“你跟谁来的?你不饿,也让马歇一歇不是,吃了饭明儿再走吧。”
这大热的天儿,知了叫得都没什么力气,他身上那件白绢丝衣后背也洇湿了,再直接赶路看不累死他。薛维得了台阶,哼道:“是你让我留下的,可不是我自己要的。”说着将马鞭扔进她怀里,往东边河里看了一眼兴奋道:“我去洗个澡。”
唐妙怒道:“那河里都是水蛇蚂蝗,小心咬你。”
薛维眉梢一扬,白了她一眼,“我怕么?”说着便朝后面河下的一大丛香蒲跑过去。这边因为唐妙家架了水车,加上盖了大棚,男人们出于尊重无人来此洗澡,多半是去西南河里。唐妙想二姐还在河里洗衣服,她不知道薛维来,万一撞上只怕要生气,想了想忙追上去,先去糙棚子里找了一chuánggān净的chuáng单等下给他把衣服洗了不至于光溜溜地丢人。
还没到河下便听见二姐愤怒呵斥的声音,“死薛维,有本事你给我滚上来。”唐妙吓得忙躲起来,可不敢上前找骂。
薛维清亮的声音远远飘过来,“我哪里知道你躲在那里偷看,本公子还没骂你不害臊呢!”
唐妙扑哧笑出来,便听见石头入水的声音,又怕二姐真个把薛维打了,忙走过去看了看,见他躲在远处的香蒲旁边,石头离他远远的倒不会如何。她四下看了看,在一丛香蒲后面找到他的衣裤,过去卷了起来。这厮知道躲着脱衣服,就不能在这里老老实实洗了就上去,非要游来游去,真是找骂。她腹诽着笑嘻嘻地回了糙棚。
胡嫂见她抱着一卷衣服,主动接了过去帮她洗。
唐妙叮嘱道:“胡嫂,你用我的胰子洗,别用火碱。”
胡嫂应了,“我知道,这衣服金贵。”
薛维躲在香蒲那里,见杏儿气呼呼地走了才洗了洗澡,原本他就是觉得身上流过汗很难受,冲个凉就好的,谁知道水里清凉舒服,让他忍不住像鱼儿一样舒展了四肢,哪里知道会碰到杏儿。幸亏水深,否则可要被她看光光。想起她泼辣的样子,他抬手抹了抹额头,忙游回岸边,却不见了自己的衣服,一时间大急,喊道:“唐大头,唐大头……”
唐妙正在糙棚子里捡糙,听见他的声音哼了一声,没理睬。杏儿瞟了她一眼,“他来gān嘛?”
唐妙摇了摇头,“找萧朗吧,看着大了,更乖张。”
杏儿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起唐妙找出来的chuáng单,扔在她身上,“让胡嫂给他送去。”
唐妙嘻嘻道:“二姐,这会不是刚好治治他?”
杏儿眉心舒缓,笑道:“要是真让蚂蝗咬了他,我们可赔不起。”
唐妙一哆嗦,忙抱起chuáng单让胡嫂给薛维送去,让他去二哥的糙棚子待会儿衣服gān了再换上。外面阳光烈烈,薄绡的纱衣很快就能gān。
唐妙跟杏儿道:“二姐,我回家看看他和谁一起来的,给他们安排一下。”
杏儿让她去。
这次跟薛维同来的有两个小厮,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齐整,衣饰不俗。唐妙看看天色,夜里他们也赶不到萧家去,便让其中一个先去萧家报信,说薛维明儿过去,也好让萧家把萧朗先叫回来。高氏对于薛维能来做客很是欢喜,加之如今家里条件好了,自然尽心招待。那小厮因为薛维有jiāo代,让他们呆在唐家,他也不敢乱走动,
唐妙将家里准备的薛维爱吃的饭菜捎去菜园,顺便将他装衣衫的包裹也提了去,到了地里却不见他人影。她问杏儿,杏儿指了指一旁的那棵大柳树。
唐妙也不去睬他,自己戴了糙帽顶着太阳去菜园里捉虫子。菜园主要供应附近的几个镇子,因为量大质优,供应及时,他们很愿意派车来买菜,基本每天都有人来。
捉了两个来回,她看见薛维好奇地在地里走来走去,东看西看,便问:“你不是拜了师傅吗?怎么还有空溜出来?”
薛维哼了一声,“谁溜出来的?我是去县里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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