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诺早打发人来把事qíng原委跟唐家说过,知道萧朗无事他们都松了口气,还顺带解决了huáng毛和宝银儿的事qíng,都欢喜不尽,以后村里会太平许多。
唐妙看了看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差役,个个膀大腰圆,面色冷肃,腰挎佩刀,一副门神架势。她悄悄问二姐:“为什么事儿来的?是不是二叔的事qíng?”
杏儿点了点头,“让你猜对了。”
屋里高氏夫妇带着曹婧陪朱大人说话,唐妙便也不进去,拉着萧朗和二姐悄悄去奶奶家。小蔷薇说三婶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一副怕人的样子。唐妙便没进去,跟萧朗去了二嫂家。
小蔷薇和景林负责打探消息,朱大人说什么,都跑去二嫂家一一告知他们。
朱知县大人言得知唐知县二叔的事qíng,深表担忧,特意找朋友打探一二,顺路来唐家看看。他的意思是二叔因为助纣为nüè,很可能会被归为朝廷新律中那类“见一利而忘大义,不惜戕害他人xing命,违法乱纪”的人里面而被斩首。如果有心人再稍微推波助澜,诬赖景枫暗中指使,为官谋利,就有可能举家受牵累。朱大人深谙为官之道,虽然只是个知县,可做官已有十几年,可以代为唐家周旋,力保景枫的仕途,二叔的安全。
唐妙听得眉头紧锁,问道:“大嫂和娘是什么说法?”
“表面上十分感谢,但是不绝对应承答应,只是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要么答应要么拒绝,这两样哪样都不合适。”秦泠月淡淡地叹了口气。
杏儿有点着急,“那怎么办?”
秦泠月看向唐妙,“还是小姑过去吧,这朱大人对你的暖棚种子也感兴趣。你一去可以转移话题,替他们解围。”
唐妙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
他们出门的时候,景林跑过来道:“奶奶哭了。”
唐妙忙问怎么回事。
小蔷薇随后跑出来,“还不是三婶?她跟奶奶说二叔早就给过信儿的,是大爷大娘没跟他们说。三婶还说二叔寄信给她和三叔了呢,说是原本想回家,但因家里没有他的房子和地,又没有大哥那么大的出息,回家了凭空讨人嫌。奶奶就哭了。三婶还说二叔去求过大哥,请他帮点忙,可是大哥因为当了官,不想认穷亲戚,让人把他赶了出去。后来二叔被人诬赖,大哥不但不管,还给说狠话,跟着诬赖二叔。说二叔如今被人关大牢里,过几天可能就要砍头。大哥因为怕被连累,连问都没问过呢,还不让我们告诉奶奶……”
唐妙听了,忙让二嫂几个去劝奶奶,别让三婶胡说八道地挑唆,她则拉着萧朗家去和稀泥。
屋里曹婧一直忙着应付朱大人的话,由于高氏和唐文清跟官场人打jiāo道少,说不两句话就无意识地被绕进去,她只能忙着填补打叉解释。唐文清夫妇意识到这朱大人的意思,看媳妇的眼神儿也知道,最后索xing闭了嘴,只是嗯嗯呀呀,点头摇头叹气之类的。曹婧早就看到唐妙回来,原本松了口气,见她又出去心下着急,这番看她和萧朗过来,忙喜道:“朱大人,我小姑和她未来夫婿萧少爷来了。”
朱知县一脸欢喜,扬声道:“啊,那……快请,快让他们进来说话。”
唐妙和萧朗进了厅房,规规矩矩地对着坐在正中的朱大人行了礼。她见萧朗脸上有愠色,便对朱知县道:“萧朗听说知县大人到来,特意过来磕头,他还赶着回去呢,就不相陪了。”
朱知县笑着摆了摆手,和气道:“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早点回去,别让萧老夫人担心。”又问萧朗,“老夫人身子骨还硬朗吧。”
萧朗扯了扯嘴角,拱了拱手,“谢大人,我奶奶好着呢,多谢大人关心。”
朱知县呵呵一笑,“改日,本官没那么忙的时候,去探望老夫人。”
萧朗道了谢告辞下去,临走的时候看了唐妙一眼。唐妙朝他笑了笑,让他放心。
唐妙走到西边父母座位后面,跟大嫂站在一起。
朱知县笑了笑,“三小姐的暖棚如何?听说种子如今越来越好,就算有钱也是千金难求啊。”
唐妙看了一眼父母,他们是老实巴jiāo地农民,对为官者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和谦卑。朱知县越是表现得和气,他们反而越发不安,因为他们的意识里,当官者就该是威严的,如今知县大人这般笑呵呵的,会给他们笑面虎的感觉。
她忙答道:“回大人话,还差得远。我们一定尽力,做得更好。”
朱知县笑得越发和气,又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在唐妙几乎没有耐心的时候终于提出了真实意图。朱大人想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予以嘉奖,拨银子建造一片庄子,统统划拨唐家使用,每年只要为朝廷提供麦种就好。假以时日甚至可以得到圣上的额外恩宠,不只是景枫甚至其他人也可以获得封赏。等举国都种植唐家的种子,到时候可是造福万民的事qíng,龙颜大悦很有可能封个什么侯。
朱知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贵府二叔那点事,也就不足虑了。”
高氏夫妇互望了一眼。原本让儿子读书存的就是光宗耀祖的心思,而今女人捯饬几亩地,伺候几座大棚竟然比士子们寒窗十载都管用,竟然还能封侯?他们是不懂的,扭头看唐妙和曹婧。
唐文清咳嗽了一声,恭敬地道:“知县大人,我们大字不识一个,这事儿也不知道轻重。我看还是等问过我们老大再说。”高氏也点了点头。
朱知县哈哈笑起来,摇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腿,“两位太紧张,太紧张了,三小姐如此有见识,况且还有曹家小姐,这可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呀。”
唐妙福了福,脆声道:“大人过奖,大人有什么吩咐,我们莫不遵从的。如果想要种子,尽管开口就是。至于向朝廷请功可千万不要再提。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子民也是圣上的子民。士农工商皆是响应天子之召,各司其职,各安本分。我们种地皆是应当应分的。还请大人万勿过奖。万一圣上突降天恩,要让我们上京,以我们生于农长于农的品xing来说,一时慌了阵脚,乱了心神,到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什么贵人,那可怎生是好?不如安安分分地呆在密州县,做圣上的子民,大人的县民,岂不是更好?”
朱知县抚掌笑道:“果然是见识不凡的一位小姐,既然如此,本县也不qiáng求。那就跟唐大人商量之后再做打算。不过却一定要让我略表心意,不要推辞才是呀。”
接着朱大人招手,门外一个差役捧了只一尺长三寸宽的锦盒进来,打开放在知县手边的八仙桌上。
朱知县一脸和气,朝坐在西侧下手的唐家人道,“来,看看。”
唐妙福了福,上前捧起里面折叠的小本子,看了看,这算是一份礼单。除了送礼常用的各色点心、瓷器玉器、绢丝绸缎等。另外还有一座叫晴园的庄子,位于密州县南边十里的位置,占地三百亩,靠山面水,土地肥沃。
不等她说话,朱知县道:“放心,这庄子不是本官私有。本官虽然为官十载,说起来可穷的很,这些礼物也是几家人凑的。那座庄子为县里公有,是专门招待各位大人之所。”
唐妙忙推辞道:“大人,这可使不得。”
朱知县笑眯眯地看着她,“三小姐何必如此推辞,唐家如此成就,各位大人自然会常来拜会,只是怕惊扰你们,所以特让本官先来打个先锋。那庄子既然是公用,如今jiāo到你等手里才算是物有所值。贵府也只需每年上缴朝廷赋税即可,并不需额外jiāo纳什么。保不齐的也不过是招待一下各位大人罢了。济州府在薛大人带领下,个个清正廉洁,就算各地巡查,也不过是按例接待,勿需特别劳神,更不许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是一日普通三餐而已。”
唐妙微微抿着唇角,视线毫不躲闪地看进知县大人的眼底,看起来他是势在必得,若自己拒绝那倒是不知好歹,说不得要迫他想别的招数。这厮表面笑嘻嘻,背后yīn森森,可见其手段高明。只是他如此手段,为何十年只做个知县?
“既然如此,那万分感谢大人。”唐妙福了福,将礼单和地契房契放回木匣内。同时她看到朱知县眼底闪过的那抹得色和一闪即逝的yīn沉,却发觉得要小心谨慎。
又说了两句,朱知县喝了口茶,谢绝了唐家挽留用饭的好意,让人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将朱知县送走之后,唐妙立刻请流觞帮忙,把朱知县来过的事qíng,还有那只木匣子里的东西带上送去周掌柜那里,告诉周诺知道。怕路上跟朱知县的人碰上,唐妙让流觞绕路,从别的地方走。
萧朗道:“骑我的马去。”
流觞笑道:“少爷,您又借口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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