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不由得抚掌笑道:“人家都说出的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儿是好女儿,我看出得高堂,进得低房的男儿才是真男儿呢。无暇哥哥的手既能飞笔游龙,又能垒墙做瓦匠,真是佩服佩服!”
老四几个都哈哈笑起来。
杏儿白了她一眼,“越大越孩子气了,谁都打趣,还是早点嫁出去吧。”
唐妙吐了吐舌头,过去给柳无暇帮忙。
柳无暇瞧着她笑,待她走过去低声道:“你看了那么多书,如今可要学以致用为上。”
唐妙瞥了他一眼,瞅了瞅,“怎的?让我做泥瓦匠不成?”
柳无暇抿唇,深邃清幽的眸子里光华乍闪,浅笑道:“你也不过做个瓦匠婆。”
唐妙嘿嘿笑了笑跑去问四叔墙怎么塌了,不是年后爷爷刚垒过的吗。
老四气着笑道:“呶,那两头臭猪,半夜里打架,咬得吱哇乱叫的,还把墙给拱倒了一块。”十几天前荆秋娥父亲送他们一头猪,跟别的还好,唯独有一头喜欢跟新来的掐架,三不五时地咬斗一场,弄得大家都不安生,连圈墙也拱塌了一块。
李氏恰好端着剁碎的白菜帮子过来喂jī,笑道:“别说那猪,谁家的猪都拱墙,你爹垒墙就没垒结实过,天天垒,一下雨就塌。快别说他垒墙了。”
大家笑起来。
唐妙问她:“奶奶,我爷爷呢?怎么不一起垒墙?”
李氏扑棱着身上的灰尘,又让唐妙给她捡捡身后有没有头发,道:“今儿没什么事儿,他说去找后头老常头下大梁。”
唐妙有点诧异,除非冬天没什么事儿,爷爷很少主动出去玩,那个老常头倒是想找他聊天下大梁的,今天倒是日头出错地方了。
她好奇道:“奶奶,我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否则也不会主动出去找人玩儿去。
恰好荆秋娥从房间里抱着景林出来回头喊蔷薇,让她别在屋里糗着,出来跟姐姐们玩儿。李氏便给唐妙使了个眼色,让她别问了。唐妙心下狐疑,也不当回事,奶奶不让问她就不问。
杏儿跟荆秋娥问了好,从她怀里接过小景林逗他说话,然后抱着进去看蔷薇。唐妙跟四婶打了招呼便去趴在圈门子上看那几头猪。
唐家一般五月里进小猪,喂养大半年,期间一直攒粪,年底宰一头剩下的到时候换钱。四叔家养了六头,因为不善管理母猪和小猪仔,每年都从集市或熟人家买小猪回来养。几头猪并不是很肥,看上去一般个头,有两头恹恹地趴在圈沿上喘气,还有两头时不时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互相敌视。只有两头正正经经地在那里拱泥。
她看了两眼,回头跟柳无暇道:“你看看那两头猪是不是病了。”说着朝两头怏怏无神的猪努了努嘴。
柳无暇放下铁锨走过来,挤在她旁边往里看了看,“我记得有本农书上提及养猪的事qíng。”
唐妙想了想点头,报出了数名和编者,得到柳无暇的一句夸奖。
老四在南边垒墙,笑着问道:“妙妙,你们诊断诊断,四叔这猪是啥病?”
唐妙扫眼在圈里看了看,又打量着那两头猪,虽然都是无jīng打采的,可症状是截然不同的。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刚才李氏漏掉的白菜帮子去扔它们,一头猪哼哼着,吸溜着鼻子去觅食,另一头耷拉着眼没兴趣。
唐妙又看了看,叫道:“四叔,那猪拉肚子你得赶紧给它治,否则你小心一点膘都没了。那一头好像伤风得注意,别传染其他的猪。”
老四看看还真那么回事儿,以往猪也生病,都是养着慢慢地好起来,那膘就不怎么长。
唐妙又道:“四叔,猪虽然是养来踩粪的,可你也要注意猪圈gān净,回头多用糙木灰兑水冲洗冲洗,杀杀菌。”
老四惊讶道:“还有这说道呢?”以往他养猪多半是为了踩粪,猪虽然比别家瘦点也没那么在意,反正换了钱也差不几个。
他看向柳无暇,虽然粗布袍衫,可那清贵气度却如画中人一样便问道:“柳先生是举人,丫头说的对?”
他不知道其实很多举人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只是看景枫也会,就觉得大家都应该会的,柳无暇比景枫厉害自然更懂。
柳无暇笑着点了点头,“四叔,是这样的。妙妙说的很对。”
老四便上了心,忙让他们想招儿给自己猪治病,毕竟去找能给牲畜看病的郎中也不少钱,那样他宁愿养养让它自己好起来。
唐妙笑着打趣道:“四叔要是治好了你可给诊金?”
老四哈哈笑道:“当然,丫头要多少咱给多少。”
唐妙便跟柳无暇嘀咕,她的意见拉肚子的猪肯定是得了肠胃的病,拿大蒜水灌,那个伤风的拿醋熏,再用糙木灰杀菌,免得有细菌到时候给猪转成肺病之类的就不好治了。但是伤风的要用什么药她记不起了,药方子不像是大蒜糙木灰这样直白,她下意识地去看柳无暇。
柳无暇靠在圈门的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待她自己不好意思才笑道:“我记得帮你整理过。”
唐妙抬手挠了挠头,“有吗?”
柳无暇肯定地点点头,缓缓道:“秋冬之jiāo,寒气侵邪,防畜伤风,可于病发期以醋熏之,若已病者需先断寒热之症。”
唐妙隐约记得,忙道:“这个季节,自然是寒伤风了,我懒得翻书,你还是告诉我吧。”
柳无暇笑着叹了口气,念了个方子,老四忙让媳妇去准备纸笔。
柳无暇念了三个方子,其中一个全是中药,唐妙觉得抓药要去镇里麻烦而且贵,便把另外两个帮着写下来,huáng豆半斤,葛根五钱,葱10根,鲜萝卜两斤,生姜六钱。切碎煎水喂服,每日一副,连用三副药。第二方子麻huáng汤煎汤,候温灌服,两服三日。
荆秋娥看那些东西家里都有,便自去准备。
唐妙从屋里出来看穿着嫩粉色小衣裙的蔷薇趴在篱笆旁那棵杏树gān上不知道抠什么,贴在杏树gān上真如一朵小蔷薇,很是欢喜人。院子里原来的桃树被虫子咬死了,后来用老杏树的核种出一棵小杏树来,大家一直没管竟然也长成了大树,四年上开始结几个果,如今六七年,已经张开了亭亭树冠。
唐妙笑着过去逗她,“蔷薇,你又抠什么呢。”
小蔷薇从埋头奋战的树gān上抬起脑袋扭头看了她一眼,纤细粉嫩的手指戳了戳树gān上一个树胶包,“虫虫。”
这小丫头明明会说话,总喜欢偷懒,唐妙俯身按了按,笑道:“这是树胶,不是虫子。”
小蔷薇嘟着嘴,白了她一眼,“桃树给咬死了,杏树也要咬死了。大白虫在里面钻啊钻啊钻……”她撅起嘴巴,皱眉瞪眼,做出一副很恐慌的样子,小手弯曲比划着往唐妙脖子里钻。
唐妙一阵瘆人,忙抓住她的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树枝扒拉了几下树gān上凸起的小包,看了看,里面果然是有新作的虫茧,她扒拉在地上,小蔷薇立刻做出小母jī咕咕的架势,抢上来一脚踩着碾来碾去,确信虫子没了才抬起脚看了看,得意地扬起细眉舒了口气。
一抠之下唐妙发现树gān上真有那种钻入树心啃咬树心的虫子,想了想应该是天牛的幼虫,这种虫子危害树木很是可恶,就算挺拔参天的大白杨也能让它们啃得枝gān枯败最后直到整棵树都枯死。
她看到那被虫子咬坏的dòng,却没有合手的工具,这里没有那种细铁丝,没办法勾到它们。跟荆秋娥jiāo代清楚的柳无暇出了房门,见一身粉衣的桃花和同样粉衣的小蔷薇两人趴在树gān上抠抠挖挖的,一副很是和乐的画卷,不禁有点看痴了。
杏儿抱着景林出来,看了他一眼,“柳先生看什么呢?”
柳无暇心下一紧,笑着示意她看唐妙两个,“现在你们家两个喜欢玩虫子的。”唐妙一见到小蔷薇就给柳无暇介绍,“这是我们家爱玩虫子的小蔷薇。”
杏儿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复杂,却也没说什么,笑了笑,道:“桃花小时候比小蔷薇调皮,整天咋咋呼呼的,也只有萧朗才能包容她。”
柳无暇怔了下,垂下眼帘笑了笑,道:“我们去看看。”
唐妙和小蔷薇两个正犯愁的时候,柳无暇凑上前问要不要帮忙。小蔷薇指着虫子窝嫩声道:“柳叔叔,我家树要被虫子咬死了。”
大家皆是一怔,唐妙忙纠正她,“小蔷薇,这是柳哥哥,不是叔叔。”
小蔷薇咬着唇忽闪着大眼瞅着他,眨巴眨巴地似是害羞道:“可是爷爷说见到这么高个子的男人要叫叔叔。”
唐妙笑着捏她的脸,“可是大哥跟无暇哥哥一样高,年纪还大,难道你也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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