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珑拿起来看了着,问她:“怎么不给五姐姐?”
翠袖揉着衣角道:“姑娘都让他害死了,我害怕。”
廷珑心说现在知道怕了,又问道:“他知道五姐姐是怎么伤的了?”
翠袖又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廷珑叹口气,想了想,又教了她几句,打发她把药还回去。
翠袖拿了药,走去侧门夹道见了尚宽,道:“何少爷,我们九姑娘看了药说不对症,不敢给我们姑娘用,说这瓶里的药虽止得一时之痛,却无异于饮鸩止渴,遗患无穷,恐怕我们姑娘将来还要丧命在这上头,请何少爷拿回去,另寻对症的药过来,要是寻不来,就不用再来了。”
尚宽听了这话接过药,默然半晌,心中锐痛,半晌,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山上,直奔母亲房间,进门开口便道:“娘,儿子想要娶廷瑗为妻,求娘成全。”
何夫人正端着茶慢饮,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拿眼睛扫了他一眼,道:“这话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不行!怎么还不死心。”
尚宽垂首道:“娘就看在儿子死心塌地的份上,可怜可怜儿子,成全了我吧。”
何夫人看着儿子这样,冷哼一声,又怪道:“我问你,廷瑗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叫鬼迷了心窍了?”
尚宽道:“儿子也不知道,儿子只知道任谁也不能比她更让我快活,我没有她也活不下去了,娘,您就心疼心疼儿子吧。”
何夫人听了这话,猛的将手中茶碗照着尚宽的脸摔了过去,尚宽偏头躲过杯子,却叫杯中热茶连着茶渣淋了一头一脸,却还是道:“娘,我真心喜欢廷瑗,廷瑗……她也真心喜欢我,您就成全我们吧。”
“住口,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话!她有什么好?疯疯癫癫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你是咱们何家的长房长孙,你爹去的早,抛下咱们孤儿寡母的,家业都落在了你二叔手里,可早晚你得给我拿回来,做你的媳妇儿要管这么一大家子,那个丫头能行?我跟你说,咱们新任知府大人从京里来赴任时同你一路,他的侧室还跟我夸你的人品才gān,我正打算过段日子,跟她熟了,就遣媒去给你提亲,那小姐虽是妾生的,却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将来咱们分产业,有知府大人帮忙,也能叫你二叔把该咱们的东西吐出来,你再不知轻重,说什么非廷瑗不娶的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说完愤愤起身,回内室去了。
尚宽立在堂屋一动不动一直到天黑,何妍见了,出来劝哥哥,何夫人连她一起骂了,隔着帘子冷笑说:“有本事就叫他在那站一辈子。”
尚宽站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微明时离开家门,下山去了。
大太太昨晚陪了廷瑗一夜,今日因提前告诉了亲戚们要去寺里还愿,那些上年跟着去过的人里有应愿的也都说了要一同去,大太太虽然心焦,只得勉qiáng打点jīng神相陪。套车才出门就见尚宽在外头站着要求见,大太太心里有气,停车吩咐了门房不许放他进去,便带着众人的车驾扬长而去。等到下午回来时,见尚宽仍在门口站着,也是理也不理。
姚氏跟着大太太回来,见了,劝大嫂道:“尚宽在门口站着,叫人瞧见算怎么回事?大嫂叫他进来吧,我看廷瑗已是铁了心了,也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准备怎么办。”
大太太不置可否,姚氏便也不多说,进去坐了会儿就张罗着要回山上去。廷珑听了跟母亲商量着多陪廷瑗几天,姚氏想了想道:“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大伯母心里烦,你留下,她反倒好些话不能说。”廷珑听这话也是,便跟着全家一起回了山上。
大太太将外客全都送走,心里清净了些,去看廷瑗,见她哭个没完,也不吃饭也不吃药,心里就发苦,又气的慌,qiáng灌了药下去,又喂她吃了几口粥,就返身回去正房,又使人去瞧尚宽。半晌,听得回说人已经回去了,大太太就冷哼了一声。
谁知第二天一早,尚宽又跑来门口求见大太太。接着一连几天,尚宽像上工似的,早上天一亮就跑来张家,一站一天,到天黑才回去,大太太只是不见。等到第五天,瓢泼大雨,廷瑞回家时见他在雨里浇着,连躲雨都不躲,就叹了口气领了进来。
尚宽见了大太太,上前行了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先问:“大伯母,廷瑗好些了吗?”
大太太正骂廷瑞带他来做什么,听了,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见他淋得浑身上到处往下滴水,站在那,脚下就洇湿了一片,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很,如今láng狈的落汤jī一般,心里就很解恨,只别过脸去,冷笑道:“何少爷管的倒宽,廷瑗怎么样了关你什么事?你管治还是怎么的?”
尚宽仿佛没听见嘲讽似的,道:“我来给廷瑗送药。”
大太太仍旧冷笑,道:“你知道廷瑗什么病?”
尚宽合了合目,低声道:“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治?”
尚宽咬着牙不言语,半晌,合目道:“大伯母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入赘到张家来。”
大太太闻言一愣,顿时一双眼睛利刃般看住尚宽,想要分辨他这话有几分真,片刻,道:“我们张家自有儿有孙,又不是姑娘嫁不出去了,没的招赘个外人来家。”
尚宽不说话。
大太太等了片刻,问道:“你是何家的大少爷,你们何家肯叫你入赘?
尚宽道:“太太也知道,我们府里是二叔当家,我这个长房长子肯净身出户,只怕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你娘呢,她可就你这一这么一根独苗,你让她怎么办?”
“我入赘是因为我娘为人固执,除了这个法子,廷瑗在我娘跟前只怕要受委屈,不过我有手有脚,不吃张家的饭,大伯母家不缺我这一个女婿,我往后仍旧给姑姑那边做事,一般奉养母亲。”
大太太听尚宽说不肯委屈廷瑗,心里稍微一暖,又道:“你可想好了,你如今是何家的长孙,入赘到我们张家,不怕要给人戳着脊梁骨笑话吗?”
尚宽眼圈发红,道:“廷瑗肯为我死,我就不能为她受两句冷语吗?
大太太听了,默然良久,长叹了口气:“冤孽啊。”半晌又道:“入赘……还没到这一步,我们廷瑗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先回去吧,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日后若是让廷瑗受委屈,我……”
尚宽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双膝跪地给大太太磕了个头,道:“多谢娘成全。”又起身从袖中取了两只瓷瓶放到大太太旁边的桌上,道:“这药是外头跑江湖的用的,治跌打灵验的很,比一般的效验快。”
大太太看了一眼,道:“你跟你娘说过要入赘到我家的话吗?”
尚宽愣了下,摇了摇头。大太太端了茶碗摩挲了一会儿,道:“那就先别说了。”
尚宽“哎”的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门,大太太望着门口冷笑了下,她自然不会把闺女嫁个一文不名的女婿,也不信尚宽肯抛家舍业放弃何家少爷的身份,尚宽不去bī他自己的娘,却来bī她想办法,把旁人这样拿捏在手里算计,心思实在深沉,可是,谁叫她养了个那样的闺女呢,也只能取他对廷瑗确实有几分真心,把他的话都当成真的了。
大太太沉思片刻,念头转了几转,末了,拿着拿药走去廷瑗房里。第二日,大太太忽然上山,请侄儿媳妇儿回娘家为廷瑧说合妍儿。
97、廷瑗的婚事3
姚氏听说大嫂要聘妍儿做媳妇儿,先是一愣,而后低头喝了口茶,便没再说话;何氏那日提亲时听大伯母说高攀不起,还以为不成了,现在看来大约是客气话,也不疑有他,这还是她头一回给人说亲,就成了,兴致极高,立时要去泻园说给祖母跟大娘知道。
大太太便说两家是老亲,不是外人,备了些礼,也要一同去看看何家老夫人。
何夫人因婆婆当日兴起非要把妍儿说给廷瑧,拗不得,就临时起意给张方氏下了个绊子,实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张家竟然应了,此时看着张方氏拉着妍儿的手满口价称赞还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何夫人一向觉着自己把妍儿教的极好,就是进宫做娘娘也不差什么,那张方氏原也百般羡慕妍儿的规矩好,还照着给廷瑗请教习,吃惊后,又颇为自得,心想那廷瑗就一直惦记着尚宽,她只做不知,不肯应,如今倒好,又惦记上她家妍儿了,这是打算赖上她们何家了怎么着?不禁冷笑,半晌,脑中却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自己也摇了摇头——想着换亲那种穷家破落户做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家是断断不会做的,张方氏不会连这点儿规矩也不懂,何夫人肚里念头转了几转,扬着头,开言叫妍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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