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在上首冷眼看着,当着亲戚的面又不好怎样,只脸上慢慢的黑了起来。
何家太太扫了一眼,端茶慢饮,半晌笑微微的回头看了一眼尚宽,出声道:“亲家母,你们廷珑过年就十三了吧?说了人家不曾?”
廷珑耳听见提到自己,习惯xing的就想抬眼去看说话的人,却又极力忍住,将头更低了低,就听姚氏答道:“可不是,过年就是大姑娘了。”
何家太太见她没接后面的话,又道:“尚宽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弄了只小巴狗来,巴巴的就送到你府上去,不知廷珑喜欢不喜欢?”
她话音一落,满屋子的眼睛就都落在廷珑身上,廷珑先是吓了一跳,想着那小狗虽是送到她家去了,却不是给她的。担这个名声真是何其冤枉!不及细想,只忙忙抬头去找廷瑗,见廷瑗果然也听见了何夫人的话,脸上已是红的染了色一般,正杏眼圆睁的瞪着尚宽。廷珑随她目光往尚宽那边看去,只见尚宽面上无波,眉棱骨却一跳一跳的,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又偷空去看了以然一眼,见以然也正看着尚宽,不曾留意自己。
姚氏听了何家太太的话也含笑向尚宽看去,半晌道:“我们龙哥儿胆子小,连兔子都怕咬了手,从来不亲近那些个东西,廷瑗倒是喜欢的紧,才几日就将那玩意儿喂胖了一圈。”
那何夫人听了姚氏的话笑着点点头,不再往下说。
却有二房的刘姨娘在一边领着丫头服侍添茶的,听了众人说话,谄笑着cha嘴道:“小巴狗?可是那长不大,在房里养着满屋子乱跑的玩意儿?要说我们廷瑶是最最喜欢这些东西的了,那孩子自小就心善的一汪水似的,鼓词里的话都能叫她掉猫仔儿,我从来就说她……”正说着,大太太已是听的不耐,咳嗽了一声道:“看着些,叫丫头给客人添茶。”
那刘姨娘眼中凌厉,脸上带笑答应一声:“看大夫人说的,我有眼色着呢,哪个杯里剩了一半我早早的就看见了。”说完又回头对着何家太太道:“说起来,廷瑶那孩子样样都随她爹,单脾气好、懂事、心善这几样随了我了,平常是最有眼色的!家里头哪个孩子没叫她爹教训过,就是……”说着眼睛往廷碧那边转了一圈,又接着道:“单就我们廷瑶,她爹从来没拐过一个指头。”说着自笑了。
笑过见众人仿佛都没听见一般,或低头喝茶,或与左右谈笑,刘姨娘就有些讷讷的,半晌站在原处下死力瞪了一眼旁边的丫头,道:“大太太的话也不放在眼里?叫看茶呢。”
那丫头知姨娘对着自己撒气,只翻了个白眼,理也不理,刘姨娘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又因当着亲戚自矜身份不能上去抽她两巴掌出气,兀自憋闷。
大太太见亲戚们没有给刘姨娘添柴的面上就松了松,又见廷瑗垂首安静立在一旁,心里复又疼痛起来。
抬头去看自家外甥,见他一双眼只盯在三房的廷珑身上……又转眼去看尚宽,见他厚厚实实的好身板,又能gān,心里倒是十分喜欢,却不想何家太太刚才问了三房那样的话。
心里头转着念头,一边叹息廷瑗不如廷珑老子是做官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一边又疑惑玉清是怎么想的,老爷子喜欢廷珑她不是不知道,怎么她娘家嫂子还打廷珑的主意?心里想着,再拿眼睛去看玉清,见她正安坐着和一旁立着的妍儿说话,心念电转之间不由心里冷笑,她们姑嫂倒是打得好算盘,好事要全占了呢。
想了想,嘴角就含了笑,拿杯盖推着茶叶,笑问道:“尚宽和以然过几日出门,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玉清听了笑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收粮自有伙计,挑几个好人儿跟着就是了。”
大太太点点头,慢慢的嘱咐了尚宽和以然两句,就道:“你们大小伙子陪着一屋子的娘们说笑只怕早就厌了,去外头书房找兄弟们玩去吧。”
尚宽和以然答应了上前给几位太太施礼告退,廷珑站在姚氏身侧,待以然过来行礼时才真正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竹布青袍清俊挺拔,嘴角就忍不住上挑。
以然不能抬头,出门后只在帘笼外站定,远远的往屋里看了一眼才出去了。
他两个一走,大太太忽然道:“尚宽过年十七了,还不曾说亲吗?”
何家太太听大太太问话,看了姚氏一眼,才笑道:“他一向在外头,怕耽误了人家孩子,就耽搁了下来,这回漕运的事以然接过去了,他也能清闲些,就想着定下来呢。”
大太太听见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也是时候了,不知想寻个什么样的?”说着不等她答话又道:“尚宽年龄也等不得了,只怕岁数上一定是要相当吧?”
何家太太听了就道:“娶妻求淑女,xing子好是顶要紧的,其他的……年龄相当自然是好,就是不相当,只要人家不嫌弃我们大了,又怕什么的?”
大太太叫她说的一笑,正要再开口,那边刘姨娘却已接起话来道:“要说何家太太是最有见识的了,说出的话来也在理,娶媳妇儿可不是第一要看姑娘的xing子嘛,那些自以为身份高的,平日里娇惯的不行,一点儿事也不懂,娶回家有得管教呢!要说我们……”
大太太不等她说完,手中的杯子已经重重的顿在案几上,道:“住口,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刘姨娘眼中恨恨的,脸上却笑眯眯的一丝也不恼,口中道:“我这不是见何家太太急着寻媳妇儿,替她出出主意嘛。要说,我这人最是热心热肠的了。”说着也不看大太太,转过头道:“她何家婶子,我跟你提个人,你看看好不好?”说着冷冷扫了大太太一眼,也不等人问,就道:“说起来,咱们家姑娘里头xing子好的,莫过于我们叔叔家的廷珑侄女,那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教养的没的说……”
大太太已是气的站了起来,喝道:“哪个是你的侄女,这么口无遮拦的,还不下去。”
那刘姨娘听大太太抢白仍旧脾气好的很,笑嘻嘻拿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抽了一下,道:“你们看,我真真是老糊涂了,在这屋里头熬了二十年就当自己是长辈了,竟敢管咱们金枝玉叶似的九姑娘叫声侄女,九姑娘可别恼我,人老了脑子就不好使,你只当我放了个屁就是了。”
廷珑见她冲着自己来了,知旁人可以不拿她当回事,单自己是小辈,到底要叫一声姨娘,何况母亲jiāo待了要看二叔的面子,却不能不理,想到这,也不做声,只在姚氏身侧对刘姨娘福了福身。
那刘姨娘见廷珑给她行了礼,就高声笑道:“到底是大家小姐的涵养,不比那起小家子气,眼里没人的东西。”说着就要上前去扶她,谁知廷珑早就起来,并不等她去搀扶,她也不恼,上前去捏着廷珑的衣角,上上下下的打量,语带钦羡喃喃道:“真真是大家小姐,瞧这尊贵,这体面……”说着又要伸手去摸廷珑的发髻。
姚氏见廷珑闪了开,就道:“丫头傻站着做什么,姨娘服侍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还不扶回去歇息。”
门口捧茶的丫头听见就回头去看大太太的脸色,见大太太一抬下巴,忙走出两个来,上前口称请刘姨娘回去,就伸手上来架。
这刘姨娘却一把将那两个丫头搡开,喝道:“什么下贱蹄子,就敢伸手来捉我。”
那两个丫头见刘姨娘一脸凶相吓了一跳,立在一边去看大太太。
刘姨娘理了理裙子,左右看了一圈,扬声道:“我身份虽低,我们廷瑶可是跟九姑娘一样的身份,怎么亲戚来了,就不叫她出来见见?这是哪里的规矩?我倒要问问我们二爷,我们廷瑶一样是入了排行的姑娘,嫁妆也是一样的?难道就见不得人了?凭什么这么作践人?”她越说声音越高,说到最后嗓子都劈了,话音一落就是一串的咳嗽,好容易把咳出的肺塞了回去,又接着喘起大气来。
姚氏不等她喘完,就对旁边的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头这回不再看大太太,上前一边护住脸,一边架着刘姨娘往外头去。
廷珑叫刘姨娘借着自己撒了一顿泼,别的也还罢了,只怕她说的那些疯话叫廷瑗姐姐当了真,恼了自己,只频频往大伯母那边看去。只见廷瑗蔫蔫的,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就有些担心。
却说大太太本来是要借着说话,叫何家莫再惦记三房,却叫刘姨娘将盖子揭了开,此时虽把她架了下去,到底捂不住了,怕何家太太借势提起,忙忙将众人引到堂屋饭厅去开饭,提也不提刘姨娘一句。
吃了饭,廷珑就趁无人主意,满眼祈求的看着姚氏。姚氏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姚氏就笑着对大嫂道:“一早上就叫送点心来,这时候竟还没到,我亲自去催催。”说着起身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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