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听到这,知道大嫂是影she他当初不喜焦氏,抬举孙姨娘的事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沉了面孔。
张载看出二弟不自在来,咳嗽一声,道:“翻那些老huáng历做什么?”
大太太闻言一笑,便将年前姑娘们打架,廷琦伤了廷碧的事学一遍,道:“我怕大节下的招老爷生气,便瞒了下来。过去的就算了,只是往后再出这样没规矩的事,传了出去,岂不是我治家不严的罪过?为着姑娘们的名声,这却不能不谨慎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从今往后,凡事都不能越过家庭礼数长幼尊卑这些规矩,二弟把廷琦的嫁妆单子放下,明儿我叫账房重新按着庶女的例给她置办一份送去。”
张杰听大嫂教训了半天,酒早就散了,末了听大嫂又把廷琦的嫁妆收了回去,脸色就是一变,抬头望向大哥。
张载刚听了二弟裁处内宅纷争不公的事,正气他荒唐,恨不能再申斥他两句,见他望过来,只作不理。
张杰求助无门,别无他法,只得起身放下单子去了。
大太太等他出去,才看着自家老爷道:“二弟如今也太不像话了,我若不是亲自出来看看,恐怕连我都编派上了。”
张载无可否认,又不肯说兄弟的不是,唯有叹气。
大太太心里也自叹气,上前拿过廷琦的嫁妆单子扫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张杰气哼哼的回了二房院子,孙姨娘早叫丫头在外头候着,不等他进院,就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张杰昨日把话说得太满,此时无处放脸,又恨她不打听清楚了就叫自己去大嫂跟前碰钉子,恼羞之下,一照面抬脚便踹。
孙姨娘莫明其妙受了这一记窝心脚,痛呼一声跌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正犹豫哭还是不哭,就一眼看见对门刘姨娘正倚着门看热闹,因不肯叫她得意,忙故作无事咬牙爬了起来,追上自家老爷。
她本是察颜观色的行家,见二爷脸色不善,忍着疼陪着殷勤伺候了他洗漱,等收拾完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挨上前去问廷琦的事如何了。
张杰一肚子的气,正要说出来消散,也不瞒她,孙姨娘听了,便轮到她一肚子的气,听说嫁妆还要再减,更觉刚才挨踢的地方要死要活的疼了起来。
过两天,等嫁妆送到,孙姨娘跟廷琦上前翻检,见各色家具都减了一等,压箱银也比原来少了一半,廷琦因是填房本就委屈,此时又添失望,扑在chuáng上哭个不休,孙姨娘见不得闺女这个样子,细细哄劝道:“这算什么,你嫁那样的大官做正房,往后什么不从你手里过?穿金戴银也容易。”
廷琦听了这句才慢慢收了悲音,又端过镜子来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的容貌。
孙姨娘见她好些了,才回去自己屋里想了一番说辞,等张杰晚上回来,就将女儿委屈说到十分,商量老爷给廷琦添妆。
张杰听了拿过账本翻看,见账面并无余钱,为难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公中办的也颇为体面了,再多也是抬到别人家去。”
孙姨娘因身份低微,最羡慕嫁妆丰厚,如论如何不肯如此糙率,便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张杰的好,盼他回心转意,末了才知道是因为账上无钱,不由大吃一惊,连连询问,怎么就落得这个境地。
张杰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年底分了五千红利,还上前的饥荒就去了一半,再陪送廷琦,今年怎么过?”说着,又想起方家才说定亲事就把调钱粮的印鉴给了三房,不由眼热,总觉得若是早些开口,方家那半副身家就落在自己手里,越想越是可惜。
孙姨娘却不理二房如何欠下的饥荒,只疑惑大房日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三房一回来就起屋置地,怎地偏偏他们不够花。
思量半晌,故作不解道:“三老爷做官,家里有金山银山不稀奇,老爷说,大房怎就那样阔绰?五姑娘才多大,头上就cha的金凤镶着拇指大的珍珠,也不怕跑跳失了?”
张杰听了只道:“她失她的,与你有什么相gān?”
孙姨娘就撇嘴道:“只怕她戴的是别人的东西才不心疼呢。”
张杰却听出她的意思来,道:“莫胡说,账上明明白白的。”
孙姨娘就反问道:“那怎么就咱们银子不够花?”
提起这个张杰就有气,恨声道:“还不是你生的好儿子?”
孙姨娘知道廷瑾在外头吃喝嫖赌无所不至,又才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个妾,就不做声了。半晌才揭过此事,又撇嘴,道,“账还是人写的?老爷又不曾管事,哪里知道真假,只怕是专写给老爷看的呢。老爷想,老太爷过世,咱们三房又不曾分家,如何大房有钱,咱们就要打饥荒,显见是老爷吃了暗亏。”
张杰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便不言语。孙姨娘一直拿眼角觑着张杰脸色,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不如分家,叫廷瑾帮老爷经营,总好过人家偷去。廷瑾有了营生也好收心正经做一番事业。”
张杰听了这话只默默不语,孙姨娘见他往心里去了,自以为得计,扭身去后头开了私房,取了几样好东西偷偷给廷琦压箱,掂量掂量自觉还是不够给五品官夫人装面子,只得又添钱到外头买了两副金包铜头面,出阁那日看着huáng灿灿的倒也体面。
廷琦回门那日恰是方家和张家三房定亲,两家亲戚得了信不免都要去山上道喜,廷琦的新女婿上门见女家冷冷清清,也没个亲眷,得知礼部侍郎的小姐今日定亲,竟连回门宴也不曾吃,就把新媳妇儿撂在一边,忙忙催促岳父代为引见。
廷琦看着父亲带着相公去了,气的脸色煞白,孙姨娘却不以为意,劝女儿道:“你这丫头好没眼力,肯巴结上官,这才是有出息呢,况且他既肯巴结你三叔,还怕他对你不好?”
廷琦本来大失面子,听了这话又大为得意起来。
却说以然定亲这日,拳也不曾走,穿戴整齐便去了母亲房里等吩咐,何氏才刚起,洗漱了扶着丫头出来,见儿子急的这样,颇看不下眼,慢慢的用了饭,才道:“媒人还不曾到呢,你急得什么。”
以然听说只在一旁憨笑,也不动弹,好容易大太太带着媒人上山来,玉清将老爷子亲自定下的定礼jiāo家人抬了,以然也忙将祖父亲笔写下“敬求金诺”的红封jiāo给媒人。
这媒人是官媒,很见过一点世面,带着定礼说声敬候佳音便喜气洋洋的去了,走至半途,见旁边一直跟着的小伙子一表人才,就笑着开言道:“呦---真好人物!这是哪家的少爷?可定亲了没有?有看中的小姐我替你说会说会?”
以然听了就笑着点点头。
那媒人当他是主家跟来压定礼的小子,不过是逗逗他,见他点头,拿着手帕掩了口笑,又问道:“那你跟我说,你是哪家的后生?”
以然就咧嘴一笑,道:“就是这家的。”
那媒人起初没听明白,等明白过来,知道这方家再没别的少爷,就一拍大腿,怪道:“哎呀我的少爷,你跟着做什么来了?下定可不作兴后生跟着。”
以然听了呆呆的,腼腆的不成样子。
那媒人笑的不行,又奚落道:“快回去吧,等迎亲才用得着你呢。”
以然只得停步,看着那媒人和抬定礼的小厮一路笑着去了。
媒人到了张家,廷珑在屏风后头,见前几日来合过八字的那个媒人将一纸红封jiāo给母亲,母亲看了又jiāo给父亲,父亲接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jiāo给媒人。
廷珑知道那上面大概写的仰道台命之类的表示同意的话,心里就是一喜。
之后,方家来人又将礼单呈了上来,芍药接过,将张家事先准备好的回礼单子递了过去,廷珑想着那里面还有自己的绣活,因她平时做得少,也没个可甄选的余地,母亲不分良莠一股脑都拿了去还不够,不知玉清舅妈看了作何态度。
媒人见糙帖和定礼都jiāo换过了,道了喜,便不肯磨蹭,带着人一径回方家去喝酒谢媒,张家的亲眷也跟着一同过去吃酒,算是认亲。
张杰带着新科女婿和送定的队伍正好走了个对头碰,一问,说张家那边事qíng已完,只得跟着原路返回方家吃酒。
礼单(兔子尾巴)
廷珑等人都散了,又躲在屏风后头酝酿了好半天,勉qiáng调整出一个不那么喜形于色的表qíng才磨磨蹭蹭的出了来。
芍药正带着芭蕉、丹桂两个小丫头收拾地上的礼盒,见姑娘出来就福身笑道:“给姑娘道喜了。”
廷珑听见,好容易压下的喜意又溢了出来,不由展眉一笑,偏偏这一笑就落在姚氏眼里,想要收敛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一任眼角眉梢自行其是,心里却生怕再落下口实,又叫母亲嘲弄说白养活了自己,焉知那里头不真带着两分失望?便讪讪的,挪到母亲身边赶着递茶递水,但有吩咐,小猫似的随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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