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气调神_姒姜【完结+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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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翼?!”齐流泠在一旁听得心惊,随即泪如雨下。她忍了太久了,因为这儿得靠她撑着,但现在她知道,最能支撑湛儿的人撑得极牢。她抹着眼泪,由一旁早就哭得凶的芝儿扶出屋去。

  许乐湛凌乱的神志里忽然极清晰地冲入一句“许乐湛,今日我也许你一个,我若真的治不好你,我就陪你死!”,傻子!她真傻……治不好就治不好,乱发什么咒!……被天上地下的神灵听见了……不定真作准拾了去……这傻子……好吧,不昏就不昏吧……他竭力睁开迷蒙的眼,其实已并不能看见什么……但他努力想睁开,好歹让她知道,自己还是有一限生机的。

  “许乐湛……”

  他仿佛听见一声哽咽,她在哭么?有什么好哭的!“绵……绵翼?”他试着轻唤,手上一紧,他觉得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涌过来,支撑他的生命,也支撑他的毅志,是呀……许过她的,她没叫他死,他就绝对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嗟!当时怎么会答应下来呢?这分明就是给她赚到了……原来是自己傻……

  心缓缓安定下来,似乎那些冰刺的疼痛也渐渐平息下去,他闭眼又睁眼,眼前的模糊似是一点点淡去,一些明明灭灭的光也一层层地透进来,接着他看到了苏绵翼。她的脸上挂着泪,不知怎么流下来的,只是眼角一行,直到她尖巧的下巴处汇成圆圆的两滴,折she着烛火,一滴滴下,砸在自己手上,飞珠溅玉。

  “绵翼……”

  他仿佛历劫归来的嘶哑声音让苏绵翼终于哭出了声,“许乐湛,许乐湛……”似乎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个名字可唤。

  “傻子,你……你许什么不好……偏偏……许这个……”

  “那你要我许你什么!”苏绵翼心绪激动,语出略带抱怨。但这一声回嘴,也让她记起了她还得做的一件事。

  她抹gān脸,将他身上的薄毯掀开,衣襟散乱处那赤斑已跃然肌肤。她将针毛刺入肤,便感到许乐湛浑身一震。她立即收针,只见针尖上已然带血。终于,终于把‘冥思’勾起来了!接下去,就看她解这个毒吧!仍回到七年前,由她重新来过。

  许简章千赶万赶地携同宣顾赶到平州,一下马更是歇也没歇地跑到俯园。饶是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却仍是没料到入目的许乐湛,自己的这个悠然自得,胜似神仙般飘逸的大哥竟是现在这般将死之貌!

  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颧骨高凸,面色惨白,一痕薄唇淡得近乎灰白,一张脸上只剩下如墨的睫毛与剑眉依旧如初,其余全都变了样。

  “人呢?”他咬牙切齿地问,不敢相信才短短三个月,自己的大哥居然变成这副样子。

  下人们吓得一抖,“我说人呢?!”他提高了声音,yīn冷的目光迅速朝扶疏扫过去。

  扶疏一惊,说不出话来,只能指指趴在桌上睡得很沉的苏绵翼。

  许简章眼一眯,目光狠狠地盯住趴在桌上的人。他走过去,一把提起她。

  “二,二少爷,苏姑娘她……她已经,已经两天两夜……没,没睡……”

  “你住嘴!”许简章一声厉喝,让扶疏马上闭上了嘴,目中流露出不忍。

  苏绵翼感觉自己的脖子处似被什么卡着,她迷糊地伸手想把过高的领子拉一拉,却拉不动。接着她忽然感到身子被猛烈地摇了摇,晃得脑袋极不舒服。她胡乱又略带恼意地想把扣着衣领的手掰开。

  “苏绵翼是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许简章语出冰冷,带着浓浓的戾气。

  苏绵翼很勉qiáng地张开眼,朝说话的人眯了眼,却仍搞不清状况,“他,他有得治……有得治……”说着说着,她又闭上眼睛睡去。

  “你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啊?你说!你说清楚!”许简章气急,抓着她的手腕猛摇。

  “住手!简章,住手!”闻讯赶来的齐流泠与贺晓帘一入门就见到这副景象,连忙止住。

  许简章朝两人看了眼,咬了咬牙,终于一把将人扔在桌上。苏绵翼吃痛,不禁呻吟了声。

  “先别闹,他醒过来了。”这时一直忙着诊脉的宣顾出声制止。

  许乐湛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一入眼却并非是这多日来时时出现的身影,他忽然有些迷茫。

  “湛……许少爷?许少爷?”宣顾在旁轻唤,对于他的身子实在不敢乐观。

  许乐湛朝四周的人一望,已然清醒。“宣……”

  “大哥!”许简章马上冲到chuáng榻边,看着chuáng上的人有心急,也有担心。

  许乐湛疲累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你回来啦?”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许简章莫名地心里泛酸,“大,大哥,简章,给你请来大夫了,大哥……”

  请来大夫?许乐湛忽然有些心急地向屋里扫了眼,直到看到苏绵翼安安全全地趴在圆桌上睡着,方才放下心来,他牢牢地看住许简章,一字一顿说得清楚,“简章,你给我记好了,我,不准你动她!”

  “大哥……”许简章眼神一变,闭紧了嘴。

  “你没听到么?我不许你动她!”许乐湛坚持着。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坚定,过于执着,让许简章不得不应下来,“好,不动她。我不动她,谁也动不了她!”他知道大哥要的是这最后一句。在许府里但凡是他应承下来的,就是谁也不敢再打她的主意。这是大哥第一次和他摊牌,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好,这样他便可放下一半的心了。许乐湛靠回chuáng上,闭上了眼,语气淡淡,“你回来也累了,先去歇歇吧……”

  “大哥,我……”

  许乐湛绽出一抹笑来,随后明晃晃的眼神瞧向他,带上了一层幼时的回忆与亲切,“我明白的,我死不了,你又治不了病,留下大夫,你先去睡吧。”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禁有些微喘。

  许简章抿着唇,一时心绪翻涌,这是一个哥哥看着弟弟的欣慰眼神,这是一个哥哥看弟弟的眼神。不是疏远的,不是深锐的,不是提防的,只是亲切的……“好。”他站起来,再看了眼趴在圆桌上的人,走出屋去。

  看着他走后,许乐湛又看向苏绵翼,淡淡的笑流泻在嘴角,流连在眼底,他中气不足地道:“扶疏,叫她起来给我诊脉。”她说过的,每日平旦他一醒过来就是她诊脉的时候。

  “呃,是。”扶疏讶异极了,不知为何大少爷方才还这么维护她,现下却又要马上把人叫醒。“苏姑娘,苏姑娘?大少爷醒了,苏姑娘?”

  有人在挠她的耳朵,有些痒,但手都不想抬起来,苏姑娘……大少爷醒了……大少爷醒了?许乐湛?她蓦地惊醒,正对上chuáng上那双幽深而明丽的眼睛。她站起身,抹了把脸,径直走到他身边,也不管chuáng边上还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颇有思量地看着她。

  她再度闭了闭眼,甩了下头,将三指切在他的手腕处,一脸认真严肃地切脉。

  咦?宣顾在旁看着看着忽然心中大惊。这手法,这指法,这……怎么那么像那个人?他凝神再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憔悴的脸上有着十分的郑重,极度专注,完全不受外界gān扰,她的心很定,她的手也很稳。而现在,这三管白得有些异常的手指正以一种独特的,全天下仅只一种的指法切着湛儿的腕脉。先是浮搭,再是寻,再是推筋至骨。三部九候,看她诊得那么久,那么仔细,这年头已极少有人能将这关、尺泽、寸口都切得如此稳如此扎实了。先是左手,再是右手。男左女右。

  心中已有三分断定,朝一旁暗自着急的齐流泠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娃。好容易待她诊完,抬起了脸,他不由就脱口而问,“平旦切脉,何利?”

  苏绵翼一怔,随口就答道:“平旦者,yīn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均,气血未乱,故乃可诊,过此非也。切脉动静而视jīng明,察五色,观五脏有余不足,六腑qiáng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

  宣顾再问:“ 脉有轻重,何谓也?”

  苏绵翼有些奇怪,但仍是顺口回答:“初持脉如三菽之重,与皮毛相得者,肺部也。如六菽之重,与血脉相得者,心部也。如九菽之重,与肌ròu相得者,脾部也。如十二菽之重,与筋平者,肝部也。按之至骨,举之来疾者,肾部也。故曰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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