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渺烟花_铜钱串【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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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是新漆的。

  整个府第都是在旧建筑物之上刚刚翻新,处处飘着桐油的味道,刺鼻。

  房门在片刻之后又开。

  师兄虽然尚未梳洗,头发还垂在肩膀,但衣衫整洁,态度也是截然不同的冷静,仿佛已经回到了我以前所熟知的师兄。

  “你要走去哪里?”

  “天下。”天下如此之大总有我可去的地方,只要可以生活,其实我并不在乎隐姓埋名。

  “不可以隐姓埋名。”师兄戳穿我。

  我讶然,为什么?

  “我会上奏皇上,只要你还在我的监视之下,皇上或许原意睁只眼闭只眼。”

  新皇上的权势已经巩固得差不多,或许他真的不在乎我活在什么地方了。

  “全在你的监视下,我离开和留下又有什么分别?”

  “……”师兄望向远处,淡淡苦笑,“至少,你不用再看到我……”

  ……沉默……

  是的,离开这里我便无须看到二师兄、大师兄、其它师兄以及师父,即使随时置身监视之下,但打jiāo道的人也不过是他们的走狗,必定轻松。还可以去看我想看的山河,做我想做的事qíng……

  “好。”我点头答应。

  师兄递过来一块玉佩:“拿了它,挂在显眼之处,我会发密函叫他们监视你,你若想要银两人手也可去任意府衙调用。”

  我握住那剔透jīng美的石头:“你到底是皇上还是司马,竟有如此权柄,我到底是囚犯还是上宾,竟有如此方便。”

  “你待怎样想便是怎样,世件事又有几种是可以说清道明的?你必定认为是我负了你、欺骗你,但事实呢?在你眼界之外的事实,你又知道几成?”

  无话可说。

  半晌。

  “我只能看到我眼界内的,这以外,便不是我的眼界。”

  万分的qiáng词夺理。

  “你,真是固执。”师兄苦笑,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脸上隐隐发光,“你要走,只管走,我又何苦留你。”说话,并不看我。

  “师兄,”我说,“你曾经是我眼睛里的一切。”有些事qíng,在结束后,我会毫不在乎的说清楚。

  师兄冷笑:“但现在,你打算把我排除在你眼睛之外,可是如此?”

  十年相依,师兄对我的了解无人可及。

  师兄转身,绕过堵在门前的我,走上鹅卵石铺就的弯弯小径,走上回廊,走过水阁,隐没在扶疏花木之后,青色的衣袍片刻消失了踪迹。

  太阳出来了,迷雾散尽,阳光带起风声,树木伸展枝条,小鸟高声鸣唱……眼前的一切都在和黑夜拉开距离,什么东西以及改变,有个地方,永远回不去。

  在我眼前,打开了什么,也有什么在同时关闭,得到和失去,谁能诉说分明只能蒙着眼,跌跌撞撞向前……

  ……无路可退……

  第四章

  1

  在闹市遇到他实属意外。

  大千世界最繁华的地方名字叫做集市,最凄凉的地方是荒山野岭。

  那时我只得一人……和那个处境尴尬的玉佩。

  师兄的密函下达的地方显然过于多滥,我才刚刚离开司马府第不甚远,已经被三种服饰的家丁恭敬地拦截住,说什么请我过府一叙,定是看不懂密函背后的深意要察言观色从我这里打探消息罢了。

  比较高明那个还打出他们夫人和小姐的名号,说什么是我的表姑的二大爷的亲娘舅的三外甥的小姨子的胞弟的丫鬟的手足……听半天也不可能弄明白的关系自然代表全无关系。

  三方人马互不相让时,我得便溜走……

  不能再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动,烫手的玉佩,使我只能避入荒山。

  或者,这正是师兄的如意算盘?!

  荒山也自有荒山的好处,珍禽、猛shòu、奇花、异糙……去一趟倒是无妨。

  再返回万丈红尘时,已非单独一人……

  --一只虎,一只鹰,一只猴子。

  它们是我的护身符。

  繁华闹市熙熙攘攘人头涌动,看到我(和我身周的伙伴),所有人都礼貌周到地退闪开至少三丈^^。

  坐在虎背上,端详众人脸色--尤其是在远处围观的众人中有一个人明显与众不同,显然是皇上或者左司马的爪牙,他一只眼睛紧盯我腰间的玉佩,另一只眼则小心翼翼的对凶猛的老虎瞄了又瞄,双目脱窗,真正有趣。

  秋风是温柔的秋风,阳光也是和煦的阳光,虎宝宝走起路来四平八稳,摇摇摆摆我几乎要睡着……

  “你哪里找来的这些动物。”

  清冽的男声扰人秋梦,为什么在熙攘的人群中也如此突出?!

  抬眼,看到有胆大之人站在道路中央,挡我去路。

  --浆洗gān净的蓝布长衫,同色文士巾,恬淡的微笑象是遇到了昨夜一起赏花凌晨才刚刚分手的旧友意料之中又稍有惊喜……

  --那表qíng那姿态那神气那遍身的气质,在众人之中似乎没有特异,又莫名其妙的引人注目,再加上那亮闪闪的笑容……

  陌生的脸也变得分外熟悉。

  “你又是哪里找来这张脸孔?”我托着下巴款款询问。

  陌生人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无奈:“上一张脸在战火中焚毁了,这张脸可还看得过去?”

  “你上一张脸被分发得到处都是,实在不堪再用,至于这张……”我仔细端详,“虽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也没有丑到不堪入目。”

  有人说一回头已是百年身,无论往事如何,相逢都是缘分。看到他竟然淡淡惊喜,那么这句话果然是对的了。

  “跟我来,”新鲜脸孔的陌生人越过老虎的身子靠近我,牵我的手。老虎宝宝一言不发,大得无神的眼睛微微闭上,庞大的头颅在来人肩上轻轻磨蹭……

  我怒极,不由踢了一脚老虎屁股,你到底是老虎还是猫儿冒充的,我还要靠你保护嘞,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和别人厮混得熟悉?

  你是纸糊的么?!

  “来,”他只一个用力,我已经栽到他怀里。他的笑容淡淡,收紧圈住我的手臂,“跟我走吧。”

  大庭广众,更有师兄的爪牙,他这么亲密的姿态几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和我,关系非常。不需要太多的联想力,也知道和我关系非常的除了师父师兄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那曾经是九五之尊的现任通缉犯。

  “你可有什么打算?”我并不挣扎,他脸上淡然的微笑实在不象找死之人。

  不找死的人做找死的事qíng,必有深意。--至少感觉上应是如此。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有人在酒楼上放声而歌,我闻声呆立,全身僵硬。

  “怎么?”他轻声询问,“你喜欢这首诗?”

  “不是,”我苦笑,“最……讨厌……”听了会叫人心痛会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的东西我都讨厌。

  2.

  还当他会住在什么高级的地方。

  如果联想一下他虽浆洗gān净但明显破旧的长衫,也许应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看着眼前在北风中飘摇的一进破庙,仍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住这里?!”我手指望庙,眼睛指他。

  他笑。仿佛瑞气千条、广厦万间:“地方不错吧,”骄傲而自豪,“离城镇近而离闹市远,人烟往来者少而道路jiāo通者便,gān净整洁、遮风挡雨且无房租之重负……”

  我转身、抬脚、起步……

  他在我背后悠然叹气:“我以为你会很开心见到我,无论如何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即有缘,总不至还如原来般对我厌弃……可你……居然又嫌弃我贫寒……”

  语气凄婉,我若离开必定罪大恶极。

  可怜我并非因为他住得破旧而厌恶他,只是对突然话多而痞赖的他万万难以适应。

  闭眼呼吸深呼吸,然后侧头从肩膀上看他……他和煦笑容的背后带着万般的狡捷……

  “我,以前当真认识你么?”一个人,真的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xing格大变么?!

  “似曾相识。”他耸肩。官腔人人会打,各有巧妙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里gān活?”

  “李霈邈,父母起的名字,虽然不喜,但不敢轻易更改;以前曾经在某个大院子里当过几天傀儡,后来不知怎的被解雇了,工钱也没给,以致现在沦落在这荒郊野庙里勉qiáng容身。”他皱眉假装凄苦,“这倒也罢了,最难以忍受的是还被老婆嫌弃,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她却执意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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