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你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还是邪恶的大魔王,如果你们长眼睛,如果你们还有心,请不要,不要把他从这里带走。也许对于你们来说,一个生命的消逝,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是对于我们,是一件多么天大的事啊。也许像他这样的人,你们见得太多,每天用无qíng的笔批判着他们的命运,但是对于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啊。能不能把他,给我们留下呢?
苏枕已经跪在了敖包山前,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天地依旧巍然无语,寒风也不停歇,chuī得荒糙自顾匍匐倒地躲避不及。冷月与星星的光也没有变得更加温柔些,只是默默地,跟在苏枕身后,看她站起,看她走去牵马,对脱里说:
“走吧,回去。”
刚才有些看呆的脱里,现在才回神过来:“好,走!”
奔波的回程,不知为何感觉没有来时那么长,苏枕脸上的泪早gān了,夜风chuī得泪流过的地方gāngān得隐隐作痛,脱里还是不时地回头,却没有说什么。
回到行宫时晚宴已经结束,糙地上留下的是熄灭的柴火和散乱的酒杯,使得刚才的喧腾竟变为了一丝萧瑟。大家喝醉了,都回房倒头大睡,四下除了早秋残喘的虫叫,就只有允禄咿咿呀呀练习马头琴的声音,沙哑而苍茫,不成曲调。
拴好马脱里突然叫:“姑娘!”
“嗯?”苏枕回头。
“姑娘,记住我吧,我叫脱里!”
“啊?”苏枕道,“我知道……”
“姑娘,请记住我吧。我不知道你今晚为什么伤心,我也没办法让你开心起来,但是等我有了能力的时候,我会让你再也不难过!”脱里站立在黑夜里,jīng瘦的身体和炯炯有神的眼睛。
面对这样纯真的告白,苏枕稍稍地笑了:“好,我记着。”
再没心qíng待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推门允祥竟赫然等在那里。黑沉着脸看苏枕:“再不回来就要派人去找你了!”
苏枕挂着脸,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你哭了?”发现了苏枕脸上脏脏的两道泪痕,允祥声音软了下来。
苏枕僵尸一般一步步走过去,然后“咚”地一声栽倒在chuáng上就不动了。
次日马上,苏枕愣愣看着前面允祥的背影,突然驾马小跑几步赶上:
“我回去要和皇上说,说你的病根本没好。”
“不行!”允祥想都没想撂过来一句。
“为什么不行?!”
“这和你没关系!”允祥的脸色开始变臭。
“但是和你有关系!”苏枕道,“如果不休养,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会……”
“死,我知道。”允祥说得那么轻松随意,就好像不是在谈论他自己的事qíng。
“你知道?”倒把苏枕吓了一跳,“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吗?”
“痨病,我知道,”允祥还是平淡的口气,“这种病,就是耗,耗得多了,就活少点;耗得少了,就多活几年。但是……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告诉皇上。皇上,会生你的气。”
“为什么会生我的气?”
“你觉得,我的话,和你的话,皇上信谁的多一点?我对皇上说病已经好了,你却跑去说我病得快要死了,那就是妖言惑众是危言耸听。”
“不会的,”苏枕倒是自信满满,“皇上关心你的健康,不会听不进去的……”却见允祥自失地笑了一下,“你……你笑什么?”
“你认为,”允祥拉拉缰绳,让自己和苏枕靠得更近一些,“皇上要的,是一个能办事的怡亲王,还是一个病秧子的十三弟?”
“你,你……”苏枕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她没想过,难道对于允祥的病qíng,雍正还需要选择?
“所以,”允祥道,“不要告诉皇上,不要让他为难,现在不是由得他选择的时候。”
“我不相信!”如果连皇帝都没办法选择的话,那世上还有谁能够做出选择呢?
“不要固执!”允祥低声喝道,“有人来了。”
允禄笑呵呵打马过来:“两个人又说什么悄悄话呢?说给我听听?”
允祥笑道:“苏姑娘抱怨说她也长胖了,皇上怎么不赏她两匹马。”
允禄呵呵笑道:“想要马,那还不简单?回去我送你几匹好的。”的
“我不要马,”苏枕突然灵机一动道,“庄亲王,求你件事,你回去,派出点人手,帮我找一个店铺叫‘金锦记’,里面有个小老头,你把他抓来给我,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对啊,现在唯一能穿梭时空的,好像就是金锦记的那个小老头,把他抓来,qiáng迫他从现代带回药来,就可以救十三了!
谁料允禄居然说:“金锦记啊,我知道啊,前一阵子到过我家给女人们裁衣服来着。”
“那,那,那你家的女人……”苏枕颤抖了,“你家的女人,没有失踪的吗?”
“为什么会失踪啊?”允禄一脸愕然,“那个老板哪里惹到你了?前几天家里来信提到过,说是被老十七府里人叫去了,只怕现在还在那里呢。”
小老头!在十七府!真是冤家路窄!
苏枕猛踢马腹,马儿撒开四蹄扬尘奔去。允禄在后面喊:“哎哎你跑那么快gān嘛啊?”
“快点回京城,我有急事!”
苏枕大声向后喊道。
窝心脚
“杰克!求你到现代去带点药回来给我好吗!我急着救命啊!”苏枕抱着杰克luǒ露的股骨(大腿骨)哀求道。
“苏枕……”杰克幽深空dòng的眼窝凝望着别处,幽叹一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如果我能穿梭时空把东西带来带去,我早就拿食物回去救我的孩子,让我们一家不至饿死了……”
苏枕放开股骨,由衷地感到歉疚:“对不起,杰克。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
“人不能与命争啊苏枕……”杰克用铁丝和皮筋连接起来的指掌骨在苏枕头上抚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甘了……”
“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苏枕怨恨地用头直撞杰克的髂前上脊。
“去试试吧,孩子,”杰克轻声道,“就算争不过命运,还是要争一争,不然,人就不能称之为人,而与我们这些死人差不多了……”
“杰克……”
告别了杰克,苏枕从梦中醒来,看看窗外的晨曦,回忆了一下现实,现在,是离京城不远了,再赶半天的路,就能到了。
苏枕对允祥说:“我不走你们的仪仗,我从别的路走,先去允礼家。”的
允祥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好,安达,你跟着她,天黑前把她送回宫去。”
“天黑前?”苏枕道,“我要想多待两天呢?”
“算了吧!”允祥笑道,“半天已经是极限了!谁敢背着皇上给你放假?”
苏枕便也不再多说,到了京城后各走各路,允祥有迎接的盛大仪仗,而苏枕则与安达从别的门进城,径直来到允礼家——果郡王府。
翻下马,苏枕就兴冲冲直冲进去,门房认得她,也不拦,只是在后面叫了几声“王爷不在家!”她也没听到,一直跑进了二门内,到了孟氏的门前,门却虚掩着,苏枕近乎bào力地伸手一推……
“哐当!”门大开,屋里正有三个人,恰巧苏枕都认识:云燕在一旁整理着绸缎布匹,孟氏站在当中,而那个小老头,拖着条以前没见过的花白辫子,正在为孟氏量尺寸裁衣。
一见苏枕,云燕和孟氏倒还好,就是有点没想到,又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迟疑着叫道:“苏姑娘……”苏枕哪里顾得上理,几步冲上去就一把揪住小老头的山羊胡,小老头避无可避,哀号道:
“哎呦呦呦……疾风迅雷手重现江湖……”
“现你个大头!过来!”苏枕揪着他的胡子一路迈出门槛,到了门外,四下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这才怒叱道:“臭老头!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哎呦姑娘你放开,放开……”小老头连连哀求,“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动手,哎呦……”
“废话!我放开你就跑了!”苏枕骂道,“我现在也不问你别的了,也不让你带我回去,就拜托你一件事,你说gān不gā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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