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必有一失,莉芝现在明白了。
傍晚,靳家大少爷同莉芝联络,要争山顶那块地。
莉芝很得体的说:“请你与刘律师联络,我一窍不通,全权委托他办事。”
那边说:“我刚自纽约回来,方小姐,方便的话,我们见个面如何?”
莉芝用神过度,不但疲倦,左边脑袋隐隐作痛。
“三十分钟之后我们来接你如何?”
“靳先生--”
“方小姐,请你赏光。”
“我只可与你谈十分钟,而且只见你一个人。”
莉芝也学会讨价还价,变成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小靳先生长得与靳幼兰一个印子似的。
一见面就说:“我与母亲妹子不和,因她俩排挤我妻子,这块地皮,我志在必得。”
“你同刘律师去商讨好了。”
“方小姐,”他细细打量莉芝,“假如你是我同父异母妹妹的话,我希望我俩可以联合起来。”
莉芝退后一步,才不,她怕这家人。
她gān笑说:“靳先生,你错了,我同令尊没有关系。”
“是吗,你的母亲,不是林中英女士吗?”
“但是她不认识靳先生。”
“你错了。”
莉芝瞪着小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豪门思怨一剧客串的起重要的一角来。
“我见过林中英女士,她与家母,亦开过谈判,弄得不欢而散。”
“靳先生,这与家母名誉有关,你说话小心点。”
“我讲的都是事实,这是七○年的事,那时你大概只有两三岁。”
“慢着,七○年,你记清楚?”
“太肯定了。”
“七○年我们母女俩并非住在本市。”
“方小姐,别开玩笑了。”
“真的,我有护照可以证明,那一年,母亲带着我住在新加坡表舅家里。”
小靳见莉芝说得认真,不禁严肃起来,“那么你是谁?”
莉芝即好气又好笑,“我相信我是方莉芝。”
“你母亲是靳氏船务员货贷部职员。”
“才怪,家母一直是钢琴教师。”
小靳纳罕起来,“这里边有误会。”
莉芝接上去,“对,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那我父亲为什么要把那块地赠予你?”
“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一千次我不知道。”
小靳发呆。
莉芝摆摆手,“看,十分钟时间到了,我想休息。”
靳某只得满肚疑惑地离去。
莉芝累得倒在chuáng上。
她想明天去上班。
在公司里,因地位不高,她与同事争无可争,不如和睦相处,大家似弟兄姐妹一样,莉芝向往回到她熟悉的环境里去。
莉芝哑然失笑,小船不可重载。
接近天亮才睡,当然只能多请一天病假。
小陈提醒她:“销假时记得带一张医生证明书。”
他周到得像一位家长。
甫放下电话,刘律师找她。
声音充满歉意,“方小姐,我们派车来接你,有一件事要向你澄清。”
莉芝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你们搞错人了。”
刘律师讶异,“你已经晓得?”
“见面再说。”
莉芝连忙沐浴更衣,下楼坐上刘律师派来的车子,直赴银行区。
刘律师在接待处等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大侦探摆了乌龙。”
他们进入会议室,已经有一位中年男士在等。
“这位是郭侦探,小郭,你向方小姐解释吧。”
莉芝看牢他,这位侦探仿佛非常惭愧。
他开口:“方小姐,令堂叫林中英,我们要找的人,却叫凌宗音,看到出生纸才知道弄错。”
莉芝问:“那位承继人的姓名与出生年月日与我相同?”
“完全相同。”
“这么巧?”
“可不就是,她已经由她母亲带着现身了。”
莉芝松一口气,“那块地,归她所得?”
“不,有变化。”
莉芝扬起一条眉毛,“还有曲折?”
刘律师答:“我们已经接获通知,靳氏生前欠税欠债,该项产业可能要变卖偿还。”
啊,没有遗产,根本什么都没有,靳家子女白争了。
小郭说:“方小姐,请你多多包涵,你的损失,我们尽可能补偿。”
莉芝忽然微笑,“没有,我没有损失。”简直还有得益呢。
刘律师吁出一口气,“小郭,劳驾你送方小姐出去。”
小郭陪莉芝走到电梯大堂。
他说:“方小姐,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好象庆幸你得不到遗产。”
“是吗?”莉芝笑了。
“从这件事故中,你学到一些教训吧?”
莉芝点点头,这位小郭侦探,是个聪明人。
“去哪里?”
“返公司上班,得不到巨型遗产,只得打回原形。”莉芝装个鬼脸。
小郭说:“相信我,方小姐,一切都有代价。”
莉芝侧着头,幸亏不是她,还是不幸不是她?每个人看法不一样。
至少她现在知道要的是什么,从今以后,她会依着清楚的方向走。
小陈会继续做她的好朋友,而小邓,大可去追另外一位方小姐。
这场奇遇闹剧,才演了七十二小时,不然,她恐怕不甘心自主角位置掉下台来做观众。五年前
是一个寻常的晚宴。
有人生日,伏雨有幸客串陪客,罗汉请观音,耽在家里也是白耽,不如出来走走。
吃到一半就开始闷,不得不借助酒jīng力量,松弛神经,增加乐趣。
伏雨喝的是啤酒,近年因节食的缘故,体力只够应付正常活动,不胜酒力。
她带着好耐心的微笑,听其他客人发表高见。
一边想,他们怎么会有用不光的jīng力,说不完的话,散不尽的欢乐。
伏雨轻轻吁出一口气,在这般热闹场合,当然没人听见叹息声。
对面坐的是小郭与他太太,整个江湖都烦嚣地传着他俩即将分手,但此刻两人却恩爱如常,合拍如昔,像是专门为辟谣而来,人生如戏。
只听得郭太太笑道:“……我那个朋友姜玲,闹的趣事真多,也难怪,自小在美国长大,一直不肯回来,上大人孔乙己都不懂……”
伏雨抬起眼,“姜玲此刻在香港?”她认得这位女士。
郭太太答:“回来做事兼定居。”
伏雨很少寻根究底,但这次却追问:“谢文也一起回来了吗?”
郭太太答:“谢文同姜玲离了婚。”
“什么?”
“嘘,”郭太太说,“别紧张,别警惕,很普通的事,离婚是很平常的事。”
郭太太说得对,但姜玲同谢文完全不像是会离婚的一对壁人,由此可知,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了。
伏雨陷入沉思中。
一边小郭说;“他们分开已有一段日子,你不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伏雨说,“这么说来,谢文此刻是自由身?”
小郭笑,“是。”
“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纽约,喂,你打算怎么样?”
伏雨知道不说笑话是不行的了,于是回答:“我打算买双球鞋穿上去追谢文。”
饭局终于散了。
伏雨开着小车子回家。
下了一场雨,车窗上全是雨水,对面车头灯she过来,雨水反映亮光,看上去活似密麻的星。
谢文这个人给伏雨的印象再深刻没有。
她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已婚。
伏雨那时刚毕业回来,还未找到理想工作,为生计也得紧守岗位,在许许多多留学生中,她一点不算出色,没有背景,先吃了亏,再说,样子也并非突出,惟一胜人一筹之处,便是肯苦gān。
谁也不看好林伏雨这huáng毛丫头,谁也不料到有一日她会冒出来。
但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林伏雨此刻在广告界很有一点名气,势利的社会多多少少给她三分面子,并且争着说,一早就看出她并非吴下阿蒙。
她认识谢文,是在微时。
公司派她出去接洽一宗生意,她是新人,战战兢兢,走步路都会打跌,红着脸,跳着心,饶是这样,还事倍功半。
没上去之前,她已经向人打听,谢文是个什么脚色。
他们告诉她:“美国留学生,通用公司老板的女婿,回来帮岳父推广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