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相识_ane【上部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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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仁清看向忘机散人:“忘机先生有何指教?”

  忘机散人道:“指教不敢,但既然可以确定辽西金矿,只要查到那里的金子进银搂票号换成的银票到了谁手中,便可顺藤摸瓜找出新任后台是谁。”

  刘仁清与刘仁素相视一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件事我们已经吩咐下去清查,估计不日也会有结果。所以还请忘机先生多住几天,看看我们这儿阳刚十足的军营,到辽西那边消息到来时候再行会商。”

  刘仁素道:“我替忘记先生想到一个节目,明天元宵佳节,我们安排全军上下一同欢庆,特邀忘机先生一道参与,看看我们的子弟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忘机散人巴不得有这一句,到客房住下,简直是坐立不安地等明天快快到来。

  第二十八章

  元宵夜,忘机散人随两刘将军登上高台,一眼望去,只见一轮圆月挂在天际,大风chuī过,时有黑云遮蔽月色,此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两种颜色:黑与白。白,是远处山颠的白雪,黑,是深深浅浅的黑。天是黑的,而云更黑,云下面数不胜数的更是大军黑压压的人头,只有出鞘的枪尖刀刃发出冷冷的寒光。月色倾泻下来时,那寒光便如地狱之河,一望无际淌向天际,与遥远的星汉连接在一起。而月色隐去时,更是分不清天上星汉,地上刀光,仿佛天地穹隆只有一团凌厉的肃杀之气。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兵器,但全场却是静得针掉下去都听得见。充盈耳际的是呼啸的寒风。忘机散人只觉浑身寒透,不知是被北风chuī冷的,还是被刀光bī冷的,那冷是从未有过的透心之寒。忘机散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子《道德经》里的一句: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忽然,只听角弓chuī响,霎时,远远近近,不知多少皮面大鼓如雷般敲响,伴随着鼓点起落,无数的士兵随之发出一阵一阵的怒吼,天地为之变色。圆月早不知躲向何处,只余风起云涌,刀兵如霜。鼓点的激dàng沿大地传开,敲出呼啸的回响,敲出足底的震dàng,更敲进每一在场诸人心中,刹那迸发出豪qíng,迸发出血xing,更迸发出杀气。

  忘机散人眼角余光忽然扫见左边一阵乱,侧目过去一瞧,见有两个人软倒在地上,看样子穿的是文官服饰。忘机散人想起有人说今天皇上派来劳军的大臣也要求凳高台观cao演,心想那还真自不量力,自己有些功夫,才在这儿挺得住,象他们那样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人,心不给震碎已经算好的了。看见随即就有士兵上来把他们抬走,忘机散人看看两刘将军,见他们根本就没看向那里,双目炯炯,如电般扫视着地上万千将士。刘仁素穿的是皇上御赐的huáng金锁子甲,刘仁清穿的是白银鱼鳞甲,各自在夜色中闪着微光。微光中两刘将军,特别是刘仁素,身躯巍然,挺拔坚毅,如天尊下凡,威武不可方物。

  这种时候,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这种时候,任何个体都湮没在群雄的洪流中,人,要么如怒海小舟,顷刻粉碎,要么如洪流一滴,融入巨làng。忘机散人混忘世事,随着震耳yù聋的咆哮起伏跌宕,恨不能跳下去一起吼一起叫。

  忽然,只听鼓声一歇,大地又恢复原先的宁静,人形不动,仿佛刚才那一切是场惊梦,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忘机散人感受到空气中努发的张力,似乎有什么东西yù穿破樊篱,突如其来。

  果然,不多一会儿,大地震动起来,闷雷从天际传来,三条火龙踏着雷鸣蜿蜒飞至,顿时台下的士兵如cháo水左右分散,露出中间一片踏光积雪的黑地。忘机散人注意到流淌的士兵居然阵列一丝不乱,疾奔中依然纵横清晰如静止。

  三条火龙携雷霆万钧,压向高台,忽然只听一声巨吼,大地一阵摇颤,火龙倏忽而止。火光之下,忘机散人看清楚原来三条火龙分别是三列马队,两列深色马,夹一列白马,马上之人也与马色一致着装,端的是人如cháo水马如龙,这样壮观的马队忘机散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一见,以后刘府的黑马队真的就不入法眼了。

  场地上,三列马队左冲右突,变幻着阵形,骑手手中高举的火把与突入其列步兵的刀光jiāo相辉映,震天动地的杀气中幻出光与影的激dàng,照亮了天际,也照亮着高台上所有人的脸。所有的人都是激动,激动,再激动,唯有刘仁素神色不变,鹰鹫般的利眼注意着角角落落,举手投足间,一个个命令通过手势发出,通过旗语传递,通过口号实施,通过刀击结束,这个场合,他独一无二,他是王者。

  cao练结束,篝火熊熊燃烧起来,将士分别按编制围火而歌,雄壮的歌声一làng盖过一làng,这边唱罢那边上,似乎是用充满阳刚的歌声来宣示自己的实力,压倒对方的气焰。刘仁素跨上战马,奔下高台,忘机散人跟着跳上马随他进入士兵阵营。那些将士看见大将军下来巡视,唱得越发起劲,看在忘机散人眼里,年轻的他们唱得是那么用力,以致双眼bào突,头颈青筋爆绽,模样狰狞得很,但又是可爱得很,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行进中,刘仁素忽然停下来,也没看着忘机散人,遥视着前方,大声吼道:“忘机先生愿意留下来吗?”

  忘机散人一惊,虽然歌声盖过刘仁素的吼声,但他有功夫在身,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怎的热血上涌,毫不犹豫应了一声:“留下。”刘仁素也没说话,只是大掌过来,重重在忘机散人肩上落下,拿双鹰眼满意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笑了一笑,继续前行。忘机散人心里忽然有种遇见伯乐的感觉,只想着以后如何在两刘将军军中出点微薄之力。

  到半夜散去后,忘机散人问刘仁清叫士兵唱那么起劲gān什么,刘仁清笑道:“战国时,管仲护公子纠逃难至鲁国,其后鲁庄公杀公子纠,枷管仲送返齐国。管仲恐鲁庄公反悔,一路催役人急赶,编《huáng鹊》之词使役人歌之。役人且歌且行,混忘疲累,一路快行,等鲁庄公反悔时,他们已出鲁国国境了。此乃我家大哥想出的主意。”

  忘机散人恍然大悟,带兵带到如此程度,还有什么战争不可以胜利的。

  一样月色两地看。元宵节,皇上率皇后嫔妃皇子皇亲登上京中最高的钟祥楼观赏花灯。远远近近,只见处处灯光辉煌,歌舞升平。皇上喝了一口热酒暖身,对站在旁边的大儿子道:“崇高,你这名字就是从这儿得来的,那年朕随父皇在这儿赏灯,看着星汉浮槎,灯火映月,想到原来只要更上层楼,便可掬一应好景在手,回家第二天你娘生下你,朕想都不想便给你名字按了个‘高’字,指望你也更上层楼,看遍天下好景。”

  一语既出,四下寂然,叫崇高更上层楼,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是皇上对大儿子的期许?这话也说得太白了,几乎就是说:“儿子,太子之位是你的,以后你更上层楼,前途不可限量。”果然崇高闻言,眼睛雪亮,与母亲对视一眼,满脸都是笑容。而旁边的海地听在耳力,神色紧了一紧,随即让微笑泛上脸庞,当没事人一般,其他皇后嫔妃自然也是各有神采。

  皇上不动声色地把个人脸上的反应一一收在眼里,随即若无其事地依然朝外面看着,偶尔指点一下,问个究竟。忽然他指向一个地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家家有灯,独那家黑灯黑火?”

  大家都冲那里望去,果然离皇宫不远地方有一大片死寂一般的黑地,仿佛那里与元宵佳节无关似的。崇高真是兴头上,见此就抢着道:“那里是原诚亲王府,如今那里圈禁着,禁放烟火,也禁点花灯,因现今他们都由国库拨款维持生计,张灯结彩太耗库银,户部就不例外支出了。”

  今上接位时,前朝留下一个见底的国库。而西南战事凭仍,huáng河决堤河工,在在都是伸着手急用银子,今上能省则省,连后宫的胭脂花粉钱也扣了一半,同时遣出一批宫女。所以谁都知道,只要与皇上说节省银子,保管会叫皇上高兴。果然皇上微笑道:“好,崇高。你在户部行走,看来也是学了不少东西。我问你,前诚亲王府的维持一年大致需要多少银子。”

  崇高对此问题胸有成竹,详细把数字一一报来。

  皇上边听边微微颌首,最后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个小数目啊。”崇高旁边应了声“是”,“明天你查一下,看有没有小一点的院子空着,他们又不是祖孙三代人口众多的,儿子还小,孙子未出,一家几口住不了那么多。一个月内叫他们搬出,把里面园子修整出来,外面圈禁的墙拆了,朕chūn天里时候有用。对了,他家有个大池子,那里面看看红鱼还有没有,一定要养上红鱼才好看。”

  众人都不明白他要那原诚亲王府有什么意思,总不会是赶出原先的对手,终于可以随意行走于对手之家那么简单吧。海地忽然心念一动,双眼看向崇仁,四岁多的崇仁白白胖胖,非常可爱,穿得团花簇锦地倚在刘贵妃身边。想到父皇不久前曾说崇孝既然已经封了亲王,自然应该开府封地,不知道夺下诚亲王府,是不是拿来给崇仁开府?如果是这样,那个恩典可就大了,谁都知道,当年的诚亲王府比今上潜邸还大,里面奇花异糙,雕梁画栋,诚亲王不知是拿了多少银子堆出来的,前年诚亲王落台,不知有多少皇亲国戚垂涎着那块宝地。如今封给崇仁的话,那这里面也有意思了。想到父皇先前对崇高期许甚重,随后又有对崇仁施大恩典意思,惟独拉下自己什么都没落着,一时心里怏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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