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玉容_汐澜【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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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吓了一跳,然后哈哈笑了出来:“小醉鬼,明朝看你怎么好意思!”

  众人见我笑容,呆了一呆,赞叹一回,也笑个不住。

  这时,李晟、李时各送上一碗酒,他割破我与他自己的食指,在酒中滴下血,又向我说了些什么,我歪着脑袋,迷惘地看他,他叫我点点头,我便点点头,然后呵呵傻笑,又被他灌下一碗血酒。

  “好难喝来的!”我皱皱眉觉得困顿,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我跳下睡了好几个月的小chuáng,一边揉着嗡嗡响的脑袋,一边匆匆收拾行装,不知不觉脸上露出笑容,九哥,九哥,我来了!

  忽然,一只大手出现在我腰间,倏地将我揽入怀中,我放声尖叫。

  “娘子,是我!”

  我呆呆望着眼前这张男子的脸,李存勖!昨夜的记忆逐渐回到脑中,怎么办?他会放我去洛阳吗?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面庞线条刚硬,据说此类人生xing固执霸气;薄薄的唇刀削一般,暗示他的薄qíng寡义;鼻梁高,略有突出,代表着野心与征服的yù望;那双眼,深邃细长,君王之相,此刻闪烁着温柔多qíng的星光。

  他捉住我的手,呵呵低笑:“容容,娘子!你可知我们已血脉相通,将来会子子孙孙,绵延不息。”

  他望住我,我忙掩饰眼神中的骇然。

  他怀抱着我,跃出窗外,翻上屋顶,天色微明,西边天空还有淡淡月影。他在我耳边低吟浅唱:

  月之皎皎兮

  悬天际

  思我佳人兮

  在深山

  佳人如月兮

  天际行

  川水清澈兮

  映我心

  那眼神那嗓音如魔如魅,我放松了身体,倚着他肩。心中隐约有所觉察,他如一只凤鸟,动人的歌喉,眩目的羽毛,一一在我面前展现,如此行为必有所为。

  “容容,你此去洛阳,一是为你九哥复仇,二是为我,朱氏兄弟已有嫌息,你定要叫他们二人势成水火。”

  他掏出一支令符:“此物为我家传信物,你是我妻,手持此令,洛阳的晋王部署都会全力助你。我当真不想放你走,可此项重任,非你不能完成。你要牢记,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但若有男人碰你,我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他眼中倏地闪过冰冷嗜血的光芒,我低下头,微微颔首。

  忽的传来一声呼哨,二十几个手握长鞭的蒙面人从林中跃出,李存勖跳下房,大开大阖的刀术,势如猛虎。其中一人跃上房顶,向我冲来,我大声呼喊,话音未落,长鞭已袭来,我只得左右闪避,毫无招架之力。见势不妙,我假作仆跌,那人呵呵笑着,径自行来,伸手捞起我,想将我当作人质。他怎想到,我的手中已握住尖利的银簪,此时觑得一个空当,直cha入他喉咙。

  他稍稍怔愣,我猛地拔出银簪,远远遁开,只叫鞭梢扫过背脊,滚下屋顶,抬头一看,他喉间,鲜血喷涌而出。我烦厌yù呕,找了个角落静静坐下,第一回杀人,心中难免不好受,背脊也火辣辣的疼痛。

  一片嘈杂人声,十七铁卫与李时李晟已经赶来,我几乎流下泪来。李存勖神出鬼没,忽的蹲到我身边:“这世界,弱ròuqiáng食,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所以,我要站到这世界顶端,叫所有人屈膝于我,你可愿陪伴?”

  我转过头,他目光中熊熊燃烧着的野心之火,仿佛能点燃整个世界,拥有叫人不由自主跟随的魔力。

  他以手拭去嘴角的血渍,再放到口中慢慢舔食,宛如恶鬼:“跟随我必定要能习惯血腥,因为,我从来手段惨酷,你可畏惧?”

  我的手轻轻颤抖,藏到袖中紧握,然后嫣然而笑,摇摇头。

  “那么你可有畏惧?”

  我点点头,望住他的眼,想着娘的眼神,极力模仿那深沉的哀伤:“思君不见,念君不至,寤寐乍醒疑人来,辗转反侧不成眠。”

  他眉宇间煞气平息,伸手拥住我:“你等我,等我将这河山,握到手中,定不负你相思。你今日机智冷静,果真不愧为我妻子,这世间唯有你能与我匹配!”

  他神采飞扬,我的背脊愈发疼痛,软软瘫倒,失去意识。

  醒来时正是huáng昏,屋内光线黯淡,他靠在我chuáng边,略皱着眉,如许憔悴,如许温柔。我想起清晨时,他如同一只凤鸟浑身闪耀野火般的光华,更想起那日他为我套上绣鞋时的疼宠,我悄悄从他掌中,抽出我的手,心中涌起异样的感受,也许,在他心中某个温和湿润的角落,长着一株梧桐树,那里会否就是我的巢?

  我知道,不管他是真qíng还是假意,我心深处,已有他身影,今生无法抹煞。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勿离同思思走了进来,他猛地惊醒,长刀出鞘,当在chuáng前,护卫的姿态,看清来人,他“噌”地收回刀,皱着眉:“你们应当先敲门!”

  “我们怕吵醒姐姐!”思思笑眯眯的开口道。

  他转过身,神色威严:“下次一定要敲门!”

  我偷看到他耳根处烧得通红,qiáng忍住笑:“思思,姐姐好想你哦!”然后狠狠瞪着勿离,这个狡诈之徒,陷害我喝酒出丑,还拐带思思。

  勿离却不理我:“勖少,他们还没开口。李晟着我来请您。”

  他看看我,又看看思思,转头对勿离吩咐道:“你叫李鹰过来守着。”

  再蹲下身,从鞋底中抽出两把细薄的小刀,递给我,却看向思思:“给你姐的鞋子做个能藏刀的地方。”然后转身离去,轻轻带上门。

  思思与我把玩着那两把刀,轻薄锋利,刀身柔韧,把手处以丝线细细缠绕,显然是刀中上品。

  “姐姐,他欢喜你呢!”

  我摇摇头:“我只是恰好对他有用罢了。他娶我,还不只是要教我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不过也无所谓,我要救出我九哥,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

  思思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当真仅此而已吗?”

  我急切地点着头,心中苦涩,我们二人之间,一股qíng愫若有似无,但我与他都心有旁鹜,自尊骄傲,注定这qíng愫极其脆弱。感qíng较之他的野心,轻于鸿毛,不堪一击,怎能放任我心沉沦?

  我拧拧思思粉嫩嫩的小脸蛋,微微一笑:“别想了,妹子,今朝是我生辰,陪我出去逛逛吧。”

  李鹰见我们出屋,yù言又止,一脸焦急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抬头看天空,猛然发现演武场竖起了十几根木架,高高吊着人头,我甚至看得到那些人脸上惊恐的表qíng,地上横七竖八躺满无头尸,具具肠穿肚烂,鞭痕jiāo错,死状凄惨。我背脊一阵发寒,能做出这等事的人分明是罗刹。

  我拉着思思,匆匆避走,一阵乱闯乱撞,耳边忽然响起李存勖的喝斥声:“用力打,往死里打!”

  李鹰已不只往何处去了,我从小窗探头一看,大惊失色,那个被高高绑在铁柱上受鞭刑的分明是我的易容老师易若潜。他哀叫着昏了过去,一大桶冷水泼了上去,他又悠悠醒转。

  “你写是不写?”

  他缓缓摇头,一双眸子暗淡无光。

  “其实,我对你相当敬佩,解了你吞下的毒,你便咬舌,咬舌被救,你便撞柱自尽,在你面前一个个nüè杀你的手下,你眼也不眨一下,的确是一条铁汉。可惜你遇到的事我李存勖,我自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快些写下供词,也好少受些折磨。”

  他摇摇头,闭上眼,存心等死。李存勖吩咐一声,铁柱下燃起火盆,我不忍再看,徘徊良久,推门而入。抬眼一看,易若潜已不成人形,连泼两桶水也未醒来。

  “他乃是我师,让我与他说两句话,劝导劝导他,可好?”我望着我的夫,眼中满是恳求之意。

  他点点头,撤了火盆,一行人退了出去,我与思思放下易若潜,眼中含泪,擦净他的脸容,又拿出伤药细细抹在他身上,思思掏出醒神瓶,放在他鼻间,他终醒了过来,向我们笑笑。

  “谢谢你,你并未提醒来挟持我的那人我有防身功夫,可是?”

  他点点头,笑笑,手比划两下。我知道他意思是说他不屑如此作为,要我不必放在心上。

  “老师,你,你怎……”思思一开口便哽咽起来。

  他指指那纸笔,我为他拿来,他写道:我再给你们上最后一课吧,要成为顶尖的间者,必须要了解自己是主人黑暗中的手,为达成主人的目标,任何血腥残酷,卑鄙无耻的手段都不能吝惜使出。可惜我只是个平凡之人,做不成顶尖的间者,也做不成出卖我主人的小人。希望你们两个,能在这污浊的世间,寻一片清静地。你们去吧,莫劝我了,如今我只求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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