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玉容_汐澜【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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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九哥,”我一路叫着进去,“那池芙蕖果似仙境一般呢!你瞧,我拾了这许多荷瓣,够做香囊了吧!”

  “傻孩子,这够做二十个香囊了。”九歌也笑,那种抑抑的神色淡倒几乎无迹可循。

  “那可怎么是好?九哥,不如我将多下来的花瓣jiāo给御膳房看看他们能做什么用吧?”

  “就让他们做些荷香的点心吧,过两天,你若想去踏青也好带着。”

  说这话时,九哥紧盯着我眼。我兴高采烈,一派纯真无邪,点点头,走上前拉着九哥袖子:“九哥也与我同去吧!”

  “我老啦,可没那jīng神陪你疯!你自己去就好。万事小心!莫摔了冻了,叫人心疼。”

  我搂着九哥颈项,在他颊上印了一个吻,将头埋在他怀中,闻着安心温暖的气息,泪水即将泛滥。

  “九哥,你不过二十岁,哪儿老?别再那么没jīng神了,容容也会心疼。”我维持着脸上的笑,心qíng沉重,离别,竟是如此滋味。九哥自身难保之时,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连陪在他身边也做不到。

  若能顺利离宫,这世上再无李玉芙,只余符玉容。

  九哥的双手紧扣着我肩,生生发疼,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我伏在他胸前,感到发间滴落的湿热液体,心一痛,仿佛看到某日夕阳下,九哥身披金光神采飞扬大步向我走来。

  耳边九哥呢喃低语:“容容,容容,容容,容容,……”

  他的手忽然一松,手捂着胸口,脸色灰白,蹲下身来,瑟瑟发抖。

  我骇得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大喊:“御医,御医在哪里?”

  九哥痛苦得在地上翻滚,口中溢出压抑至极的呻吟。我握着他的手,阻止他抓伤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九哥,我的九哥怎会如此?

  我在九哥身边守了一夜,他不时胡言乱语,忽而疾呼我rǔ名,叫我莫离他而去,忽而让我速速离去,忽而又嚷着莫要恨他,不论任何人恨他都可,但要我莫恨他。我心如刀绞。

  九哥死死拉住我手,我贴近他身边为他擦汗,他口中低低缓缓道出一句话:“容容,我至爱你,从未将你当作妹妹,而是将你当作女人,挚爱。”

  我一震,眼角渗出泪,理不清心中千头万绪,轻柔地吻上他额头。他渐渐安静下来。我方察觉自己早被莫名qíng思纠缠至深,无法脱身,唉,我的九哥,以往,我爱你如兄,敬你如父,今日,见你脆弱如斯,又疼你如子,这算是爱qíng还是亲qíng?我分辨不清。

  我叹了口气,虽知此宫中藏着凶险,却再无法置之不理,只顾自己一心逃开。

  再见到芝兰已是十几天后的事了。

  她一脸神秘的笑意:“玉容,我弄懂了图,知道该如何逃出生天了!还记得莲池上无名的小轩吗?月圆之夜,cháo汐之力会启动那里的机关,子时至丑时之间,我们可以从密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我歉然低头:“芝兰,你独自逃生吧,我决议留下来陪伴九哥。”

  她愣愣忘着我,愕然:“为什么?”

  “九哥病了,病得很严重,我,我无法弃他于不顾。”想起九哥,我的心揪结做一团。

  “什么症状?”芝兰急切地问,脸色都有些不对。

  虽有些讶异,我还是细细答了她。

  芝兰转过身去,怔怔望着窗外的浮云。忽然开口:“玉容,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妹妹,略比你小上一两岁,不知被我父兄卖往何处,她是我唯一的牵挂。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她,快要绝望之时见到你,就觉得你似我妹妹一般。我曾发过誓,定要让我妹妹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论我会因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燃起逃生的念头是因你,你若不走,我独自走又有何意义呢?

  你,你知道我为弄懂这张图付出了什么代价吗?”她回过头,直直望着我,双眼中带着泪,“我陪着朱友贞那个畜生过了三天,他答应放我走。”她撩起袖子,白皙的藕臂上满是伤痕。

  “他赢了他哥哥,下月初,你便要嫁入朱家,不论你九哥同意与否,你该知道,你九哥为何要你逃了吧?今夜便是月圆,不走就没机会了。”

  我的手轻轻颤抖,左思右想,心中有个声音冷冷嘲笑我的愚蠢,我苦笑,正因为九哥用心良苦,所以我,更不能逃:“芝兰,我,你先逃生,一个月后,等九哥病势稍愈,我自会脱身。”我笑着安抚她。

  芝兰默默望着我,未再开口。

  想想芝兰,叹息一回,又隐隐觉得怀疑,没心思去多想,便随意收拾了几件东西,yù带去九哥那里。忽觉闻到甜甜的香气,仿佛年幼时娘亲身上的香气,又仿佛回到长安,爬上了宫外那株开满花儿的枣树,让我安心,眼皮渐渐沉重,我靠在chuáng边略作休息,黑影闪过,额上一阵刺痛,我却睁不开眼,心中不甘,我硬撑着不昏睡过去。

  有谁将我缚在背上,健步如飞,朦胧中先是听见许多人大叫着失火,然后人声渐远,又听得泊泊的水声,接着是咔嗒咔嗒的机关开启声,我们走下台阶,所有光亮一瞬间消失,半梦半醒间,却也觉得奇怪,那背脊骨骼纤细,我的鼻端也缭绕着淡淡香气,当是女子啊,竟能轻而易举地背负我行走。

  走了很长一段路,她将我放下,开口说话,分明是芝兰。我骇异,又觉应在意料之中。

  “勖少要的女人在这儿。”

  “李拓呢?”

  “李拓已中了蛊毒,脱离朱家控制则必死无疑,朱友贞好深心计,长安借昭宗名义指人谋反,杀得皇家只剩李拓一条血脉,现在又想借我们的手除了李拓,我们背骂名,他们名正言顺称帝。哼,人人都说李拓病了,不许探视,幸得十二公主与我jiāo好,言谈间,被我发现其中玄机,再细细看了那药渣子,果真如此。你就这么跟勖少回报吧!对了,我妹妹如何了?”

  “放心,勖少答应不让她为间,会派她作婢女。平平安安过一生。”

  “这就好,我得走了,我打算扮作火中烧伤了面容的十二公主,好多打探些消息。”

  “脸可以易容,带面纱,你们二人身形也颇相似,那声音呢,声音不像吧!怎么扮?”

  “我叫烟熏坏了嗓子,不会说话了!呵呵。”

  她的笑声那般动听,在我心上滚过,冰寒刺骨。那被背叛的感觉风雪般席卷而来,我完全清醒过来。还有我那可怜的九哥,他在榻上躺了十几日,日夜呻吟,已是形销骨立,痛是渐渐止住,可他的脸色比先前更苍白,原来,竟是蛊毒。

  “那毒当无法可解吗?”

  “那蛊若未发作还可挽回,一旦发作便只能以药养蛊,越养,受蛊控制越深,一旦想违背蛊主意愿,生不如死。”

  “那么,计划只好变更了。不知勖少会否大怒,他发起脾气可真是,唉,我们都要小心了。”

  “好了,好了,你还真是啰嗦,再过半个时辰,她就该醒了,我不走不行了,你路上小心些,这丫头,容色艳丽,灵慧动人,莫要叫她迷惑,若让她跑回宫中,你我二人断无生理。”

  我在心中深深后悔,芝兰她并非毫无破绽,她对九哥看法,改观太快;她如此巧合地发现那密道图;她能瞬间装出惨白脸色;她未卜先知,我从九哥处问不出结果,冒着风险去打探密道图的含义;她听说我不愿离宫时如此反常。如此种种,我下意识的忽略,只因我向来渴求那一份温柔贴心,视她如姐如母。四肢渐渐回复知觉,我在黑暗中,咬紧牙关,止住气愤与颤抖。我需得回到宫中,救我九哥。

  间者

  间者

  一双手将我抱上车,我闭着眼放松全身,一动不动,暗暗数着时辰。马车飞奔,那个与芝兰说话的男子,守在我身边。

  时间差不多了,我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对面的男子,颇qiáng健,有一张极普通的面孔,走入人群便会被淹没,在人身边毫不引人注意,只是一双眼偶尔闪过jīng光。

  “你是何人?这是何处?”

  “禀告公主,小人李恩,赶车的那个名唤李德,我们都是皇上的死士,奉命救公主出宫,投奔晋王父子。下月十五皇上会再图出宫与我们会合。”他说得正义凛然,若非我早听得二人对话,必定会相信。

  “九哥的病……”

  “小姐放心,皇上已无大碍,再稍稍调理一下身体便能行动。”

  我点点头,略带忧郁地蹙眉望着窗外,布帘掀动,透入清凉晚风,我嗅到夏日特有的气味。

  马车匆匆驶离洛阳,我的心忽上忽下,越揪越紧,我仿佛听得到九哥不断唤着我的名字,辗转呻吟,九哥啊九哥,你现在的qíng形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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