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_锦秋词【完结+番外】(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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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地是良善的,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有她的手段和原则。

  不过当知道被骗的真相时,我并没有如自己想像中那般勃然大怒,反而有点暗暗感激她没有真的将静非尘送进虎口。就如现在一样。

  即使这是个残酷如霹雳般的消息,一手jiāo由我做决定更是残忍,但我仍然感激她的心意。残酷的心意。

  得知这消息的当晚,我在掩月楼最高的阁楼前如石像般站了一夜,痴痴看着暗处那些深深浅浅的白,直到月色如霜湿透了我的眉睫。

  站了一夜的结果,当然是感染了风寒。

  次日,我称病请假。兰溪和静非尘来看我。我着静非尘跟采柔去买药,他不疑有他,答应一声便去。

  行至门口,我叫住:“哥!”

  他回头。

  我说:“当心点,好生照顾自己。”

  他怔了怔,笑着点了头:“我很快会回来。”他看着我的眼神清冽,如昨夜的月色,皎洁晶莹。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还常常想起他那一笑,和说那句话时的神qíng。

  静非尘和采柔一离开,我整个人静默下来,变成了石块一般的存在。

  兰溪这次没有拉着我说笑,他只是用一种深思的表qíng看着我,然后给我弹了一个上午的琴。

  午饭的时候,采柔回来了,眼圈有点红,看见兰溪在,怯怯的不敢进门。

  兰溪站起来:“我去用膳。”径直去了。

  看兰溪离开了,采柔走过来蹲下,拉着我的手,将她的脸埋在我的掌心。

  “那些人带走了大公子。”采柔低声说:“大公子想跑,但是跑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瞧我。”她哭了起来:“他一直瞧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小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公子好,可是……可是……看到他的神qíng,我好难过,我好难过。”

  我没有说话,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脑袋也木木的,空白一片。全身的感觉只剩下被采柔握住的那只手,颤抖温热,一点点的润湿下去。

  晚上的时候,我瞅着没有人了,爬起chuáng来看月亮。月色如霜如雪,照得人心底冰凉一片。忽然抽起筋来想去弹琴。

  摸到琴室,抱起一具琴就跑到后院。前院正是灯红酒绿,此刻正是掩月楼最忙的时候,天地间大概只剩下我一个闲人吧。把衣服一撩,坐到冰凉的地上就弹起琴来。

  铮铮淙淙弹了几句,才想起怎么弹起这个来了,不禁苦笑。

  不过既然弹了个开头,也就不妨弹下去。我弹了一遍又一遍,越弹越顺手,最后竟忍不住和着琴唱了起来。

  “一叶轻舟去

  人隔万重山

  鸟南飞 鸟南返

  鸟儿比翼何日再归还?

  哀我何孤单

  休涕泪 莫愁烦

  人生如朝露

  何处无离散

  今朝人惜别

  相会梦魂间

  ……”

  我在广东长大,母亲是地道广东人,喜欢唱粤曲。粤语里有股曲致市井的味道,不是jīng巧,而是曲致,让人觉着对世qíng的无奈看得通透。也没有多少柔肠,有种别的语言不能翻出来的是某种苦涩郁结的哭腔,便是粤曲。

  这首“凤阁恩仇未了qíng”,凄婉动人,却不考人功底,我自小听母亲唱到大。此刻无意之中竟是张口便来,却于此时才算了解歌词真味。

  早知别离必定苦涩,却不知竟是这么涩,以致唱的人未语泪先流。

  弹得手指酸了,唱得嗓子哑了,便自觉起来抱琴离开。

  看,心再痛还是扛不过ròu体的疲惫。我会恢复过来的,如此这般给自己打气。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后门传来,咻咻喘息,像是头受伤的野shòu。

  我好奇心起,趴到门fèng往外瞧。月光照着一片石板路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

  转身yù行。“咚”的一声,门板一声闷响。

  我跳起来,拉开门闩。两扇门刚一拉开,一个人倒了进来。

  吓了一跳,伸手去扶,却觉得满手粘腻,已摸了一手血。大惊,仔细一瞧,明晃晃的月光下,看得真切,这黑衣人身上衣服浓浓淡淡的颜色,可不是周身是血。

  我只觉得浑身发软,活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人身上流这么多血的。立即想起中学学的急救课程,“嗤”的一声就撕开那人衣服想给他止血,结果看到满目的红,晕了一下,发觉不对,似乎应该先把晕迷的人唤醒,不不,应该先给闭气的人人工呼吸。

  连忙吸了一口气,缓缓凑近,猛的发现一双冷冷的眼神正瞪着我,我大吃一惊,满满一口气猛的喷了出来。定了定神,只见面前这人还是那副冷冷的表qíng,脸上头发上是教我喷的亮晶晶的唾沫花子,他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一丝怒意。

  原来一直都是清醒的,天杀的这家伙什么都不说,也不动,只冷眼看我手忙脚乱的一番动作只当是看戏。拜托,我救的人是你哎,你看我出溴,还敢生我的气,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

  心是这么想,但是脚步移动不了,因为眼神移不开。这个人,他脸上长了双跟静非尘一样的凤眼。虽然细细看来,他的眼睛没有静非尘的细长,比较圆,没有静非尘的清逸,却多了几分刚毅。但此刻他怒目瞪我的神qíng,却跟静非尘像得不行。

  看我一直瞪着他看,那人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你要我救你?”

  “哼。”

  “你会不会给我添麻烦?”

  “哼。”

  虽然知道救这样一个人绝对会惹麻烦,但是看到了就不能装不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刚才忍着没有开门就好了,既然开了,救就救吧,唉!就算是条狗,也不能看着它伤病jiāo加倒毙在你门口,何况这条狗还长着一双让人内疚的眼睛……

  我费力的想把那人背起,结果却因为力气不够的缘故几乎一起滚成地葫芦。

  那人闷哼一声,伸出手,用一柄剑撑住身体。

  早说嘛,你有拐杖,我用扶就好了,不然被你压死了咋办?我这次调整了角度,将那人身体的重量分了一半到自己身上,“喂,我背不起你,你跟着我脚步,我扶着你,慢慢走,懂吗?”

  “哼。”这人好像除了这个单音之外不会发出其他的声音。

  “这个‘哼’字,我会认为是同意的意思哦。”

  “哼。”

  开始走了起来。原来他的右腿受了伤,不能着力,一定要有人搀扶才能站得起来。清楚了这个状况我大大放心起来,二人三足而已嘛,我最在行。

  “跟着我号令迈腿哦。左-右-左。”

  ……

  “左-右-左,哎,你是不是好人来的?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哼。”

  “左-右-左,你不是偷了东西的小贼,被人打成这样吧?”

  “哼。”

  “左-右-左,你再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马上就去报官哦。”

  “哼。”

  ……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琴室,我几乎累趴下,把他丢在一旁,自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那双酷似静非尘的眼睛不屑的瞪了我一眼,自己撕破衣服,自己给自己包扎起来。

  我冷眼旁观,发觉他右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怎么都止不住。我跳起身来。

  那人忽然沉声说:“你去哪里?”语气冰冷低缓,像是厚冰层下面的海流。

  “去拿个盆子接你流的血啊,听说人血大补,你这样白白流走多可惜啊。”我随口说:“哎,原来你除了哼哼之外还会说人话呀,刚才还以为自己救了头猪呢。”

  手刚放到门框上,“夺”的一声,妈呀,一柄长剑就cha在我手把着的地方旁边半寸,还在晃啊晃的。

  “不准去!”危险的声音。海流随时会爆发成海啸。

  “行,不去就不去,想不到你这般小气。”我走回来,离他一米远坐着。

  他抬起手来,在自己腿上点了几点,血流缓了,但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琴房没点灯,我借着窗外的月色细细打量他。很年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瘦削的脸棱角分明,挺直的鼻子显得有点孤傲,失去血色的唇淡的像一道伤口。察觉到我的视线,他转过头来狠狠瞪我一眼,眉角一扬,颧骨上一道三厘米长的疤痕若隐若现。

  凶,真凶!可是却有种凶器一般的美。

  不让我看就不看呗,我转过头去,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轻轻哼起歌来。唉,怎么搞得,整个晚上我好像只会哼一首歌。

  “别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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