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桥居然只看了一招就认了出来,而且他身上没有半点武功。后来他的解释说是曾听过一个看过“相忘剑法”的人的描述,在脑海里建立了印象,当时小三那招是为了教人,使得特别慢,所以他就认出来了。也不敢肯定,只是纯属碰碰运气的喊了出来,谁知道竟然撞中了。
纯靠别人口中的描述就能认出剑法,这样的鬼话你相信吗?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人的抽象思维和逻辑思维该有多发达呢?
渐渐的大家开始发现,萧桥这个人竟然好像个八宝袋一样,只要你想起去掏,总会掏到你想的东西。他知道的东西比整个楼里的人加起来还多。
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还会算术。
发现的机会很偶然。
那天我和小三打算去吃城西王麻子家的烧饼。萧桥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去,只得带上他。
王麻子家的烧饼分大中小三种,烤的外焦里脆,面上撒着炒过的芝麻,味道相当好。排队去买烧饼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我们在王麻子隔壁的茶摊坐下,要了一只大号的烧饼。这种大号的有托盘那么大,我特别喜欢上面撒的葱花。
后来王麻子说大号的卖光了,提议给我们换一只中号加一只小号的来。一只中号的有茶盘那么大,小号的就是普通的盘子大小了。
感觉好像差不多,我就同意了。
但是萧桥反对了。他说至少要换一个中号的加上两个小号的。
这么一说,连我都不好意思了,好像明着要老板亏本。
萧桥站起来,往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头发下来,开始量烧饼的尺寸。然后分别记下大中小三种烧饼的直径,以筷子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算了起来。
假如小烧饼的直径是2,那么中号烧饼的直径与之相比是3,大烧饼则是4。
他一边算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烧饼的大小等于直长(直径)的一半互乘再乘以3.14159(圆周率)。
结果算出来的结果是:
小烧饼的大小是28.274,中号烧饼的大小是63.62,大号烧饼的大小是113.09。
所以假如用一只小烧饼加一只中号烧饼来换一只大号烧饼的话,我们就亏大了。
等他刚算好抬头的一刹那,似乎对自己很是得意,顺手将筷子往空中一抛,筷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cha进筷子筒里。同时那素日形容猥琐的男子,满意扬眉,绽出笑意,表qíng一瞬间飞扬生动,傲视众生。
众人一愣之后,才懂得震天价的鼓起掌来。
惟其是平日毫不起眼甚至惹人厌恶的人物,一瞬间绽放的光华才耀花了众人的眼睛。
那往后,小三盯着他的眼神除了厌恶和恼怒之外,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少了不起的人物从少年时期就展露出与众不同的特质,而萧桥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彼时年少chūn衫薄,怎会预知到那么长久以后的事qíng。
在那次绝世绽放以后,萧桥因为继续长期保持见到美男就流口水的状态,被视作白痴、怪人般的存在,身上偶然展露的闪光点在不需要的时候也就被众人自动忽略了。
琴会(中)
这日又给小三抓住练剑,同一个姿势,挥了近百次,但是小三的脸还是黑着的。
这个师傅跟兰溪比起来,一个是二月chūn风,一个是六月飞霜。
到了后来,我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怎么也不肯再练,还把小三的剑一把扔到了地上。
“站住!”小三喝住我,语气冰冷。
“学不会就是学不会,我没有学武的天资。”我主动承认错误。
“学不会也要学,你得保护自己。”
“没有人要杀我!”
“谁都想杀你!”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楞了楞。
我慢慢转过来:“小三,为什么说很多人想杀我?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小三绷着脸,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我不肯放过他:“很多人想杀我,这里面也包括你吗?”
小三弯腰捡起剑,他忘记了那是一柄软剑,假如拿剑的手在抖的话,剑身也会跟着抖。
不能再问下去了,我害怕自己听到那个答案。
幸好这个时候萧桥来了。
自从上次他表露出数学才能后,我推荐他给杏姑当账房先生,免得他游手好闲吃白饭还常常免费到后院看美男。
虽然他平日工作忙,杏姑也盯得紧,不过他就是有法子每天借点机会来后院晃晃。有时是送上他刚作的诗给我鉴赏,有时赞叹几句小三的绝世剑法,更多时候是什么也不gān,只是东瞧瞧西瞅瞅,然后用衣袖擦口水。
今天他满脸笑容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青柚子,说这是初夏早熟的橘子,要在很远的梓城才有,要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运来,几乎比同等大小的银子还珍贵。还是他到城里一个好朋友家里看见了几个,忍不住顺了一个回来。
我一听他说梓城,就有点发呆了。
小三瞪了他一眼,表qíng好像在说,你在拿这些烂诗烂柚子来哄三岁小孩吗?
在他积威之下,萧桥满脸的笑容瞬间凝固,往我背后直缩。
小三“霍”的挥了一下剑,他猛地扑在我背上,一咧嘴,想哭。
小三却只是将剑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将柚子剖开。
新鲜的柚子,清新的香气充溢在空气中。
小三将一块递了给我,又给了一块给萧桥。
萧桥感动得几乎晕过去,一边吃一边泪眼汪汪。
小三没有吃,只是看着他吃,眼神里竟然有种悲悯的意味。
我在旁边看得吃惊,小三的眼睛里什么时候多出那么多的感qíng?
在以前,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无论爱或恨,喜欢或不屑,一眼便可看透。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瞳孔里多了一点怨恨,也不像是针对某些人的那种,常常是发着呆,然后眼睛里像热汤一般慢慢浮起一层怨恨。
就像是树叶怨恨秋天的到来,没有伞的人怨恨下雨,一种深切的无奈。
而现在,他的眼睛里突然又多了一种新的东西,竟然是悲悯。
他在悲悯萧桥!
这个发现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让酸涩的柚子汁呛个半死。
小三皱眉,上来拍我的背脊。
我一面狂咳一面惨叫:“轻点轻点,我要吐了……”
旁边的萧桥一面担忧一面兴奋,转来转去的自动请缨:“让我来吧!我学过推拿,按摩也很在行啊!”一脚让小三踢得滚到墙角。
场面正在混乱,杏姑来了。
好久没有提到她了,其实她一直在我的生活当中。这个掩月楼的总管,台面上的老板,jīng明又有怜悯之心的生意人,总是让我想起“仗义每是屠狗辈”的杏姑,一直待我不薄。
崖云为我赎回卖身契后,我没有选择立即搬出去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除了掩月楼的杏姑,还有谁把自己卖掉之后还受到相当的尊重,手下有丫头小厮使唤呢?况且我还从外面捡人回来养,更是捡完一个又一个。以前有兰溪在,杏姑不在乎那几个饭钱,卖兰溪公子一个面子也是一种手段。但当兰溪离开,崖云也离开后,我这个人已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却依然待我客客气气的,就很能看出一个人的心肠。
因此,虽然杏姑今日到后院来,明摆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我想到她待我的恩qíng,当她踏入后院向我走近第一步时,就已打算尽力去完成她所托的事qíng了。
杏姑也很明白别人的想法,她没有多说废话,很直接的就说出了此来用意。
她想请我为楼里的姑娘抚琴伴奏,参加每年一度的青楼“斗彩”。
所谓的“斗彩”,就是把各个青楼的姑娘组织起来进行才艺表演,然后按水平评选优胜者,以此来提升各人及各组织的知名度。
在以往,掩月楼会推出兰溪公子的伴奏加上牡丹姑娘的演唱,然后前台以锦鸾姑娘的舞艺共同组合表演。这个铁三角的组合从三年前开始就已横扫整个陵州城无敌手。
但是今年问题出来了,兰溪公子离开了陵州。只得请我这个小徒弟来帮忙了。
我一听,这事qíng并不难,除了我的水平跟兰溪的相比实在差得太远。
但是杏姑表示我的编曲能力很qiáng,她不止一次听兰溪向她提起,只要我发挥这一点,跟锦鸾和牡丹两个抓紧时间排练一些时人没有听过的新曲,一定可以弥补琴艺的不足。
兰溪师傅竟然在背后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乐的我歪歪的,几乎就想一口答应。
几乎的意思是,正想点头的时候让人阻止了。
小三以一种凛冽的姿态替我表示,我绝对不会出席“斗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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