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钱主已经不能再置之不理了。愤然道:“这gān人,还有不少是世家子弟呢,太过胡闹了。”
于是在chūn雨楼头摆下十几桌酒宴,送这gān人的客。在酒席上,钱主主动jiāo待了自己的终身问题,说暂时谁也不想嫁。
那天我特意选了件鹅huáng色的衣服,衣袖领口用桃红色的丝线绣了大朵的芙蓉花,将盛满竹叶青的白玉酒杯擎在手上,冷淡又有点倦乏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继承了祖辈的财产,承蒙各位的错爱,帮了小女子不少的忙,今日我在此谢过。各位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不过,你们看我这样一个女子,是否会成为诸位藏在深闺的好妻子呢?况且,我已心有所属,如若佳缘不成……也许,这辈子也就会这样子留在钱庄了。”
我饮尽杯中酒,有点伤qíng但十分坚决地说:“所以今天这场酒宴是为了送客的。天下虽大,除了那个人,我谁也不嫁。”
放下酒杯,我轻咳着离去,不曾回头。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chūn雨楼抛在远远身后,想着刚才那幕矫qíng。楼内众人也许正在纷纷猜测钱主属意的是谁吧。也许给人当面拒绝是很没有面子的事qíng,但大伙儿一起被拒也就没多大的伤害了吧。毕竟,他们之中,有几个是真正爱着自己的呢?有几个不是瞧着自己身后的金山银海,皇室势力呢?
言之凿凿,公诸于众的爱qíng,嘿,真好笑呢!
忽然觉得有一点点累,这两天有点咳嗽,分外觉得虚弱。
这些人前人后的风光总比不上倚在真qíng的臂弯里来得实在吧。这样的念头就像风chuī落叶一样轻轻落在心头,然后,还是要落回地面的。
想到这里,禁不住有点伤感,忍不住轻轻哼起歌来。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歌声甫落,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叹息,霍然回身,见到身后跟着一个男子。
一个非常瘦削的男子,眼眸深得像蕴了两团火光,眉毛十分深浓,桀骜不驯。此刻正略带忧郁地看着我,问:“你唱的是什么?我听着觉得不错,但却听不清楚。”
我便加大了声量,又唱了一段: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你唱得真好……”男子微眯着眼,似醉在歌声余韵里了,“你的声音比湖水更清……咦,你在咳嗽?”
我掩着嘴轻咳,只道:“这两天着了凉,就是这样了。”
那男子蹙着眉,很关怀地说:“别喝酒了,喝酒只会使你咳得更厉害。”
我心中一震,这人是从chūn雨楼跟过来的。
我淡淡说:“反正已经咳了好几天了,多咳一会儿,少咳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男子凑上前来,“但你却咳得叫我心乱……”猝然出手,出手便要制住我。
我身子一缩,大叫一声:“小五!”
那男子身形甫动,雪亮剑光也已亮起,反倒抢在我的叫声前头了。
剑气涟漪在空气中扩散,苍茫愤怒。
男子一击不中,凌空翻身,已在四丈开外,只一段语声远远传来“我本该杀了你的……但你的歌唱得那么好听……你也咳得真让我心动……”
我垂头看着小五剑锋一抹血痕。
如果那人不现身搭话,而是跟在背后立即出手的话,大概连小五也赶不及护着我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咳了两声,第一次觉得,这缠绵入骨的声声咳嗽似乎也是有用的。
咳完跟依旧蒙着面的小五说:“小五,谢谢你啊。”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
“嗯,小五,我们回去吧。”
“刚才那人是睚眦必报的刀客颜小仇。”他说。
我也猜到几分了,刚才在chūn雨楼婉拒一gān人的时候,他怕是最不服气的一个吧,但在听我唱歌的时候,还是那么忧郁的,转眼却又想杀了我。
“那又怎么样,他又打不过你,有你保护我,我放心得很。”
“现在他们都好奇得很,想知道我看中的人是谁。”我大声笑道:“除了当今太子帝崖云,天下间还有谁能配得上我!”
“你疯了。”这样说我的人是郁南王chūn熙,他皱着好看的眉毛,冷笑着说:“你以为这样可以摆脱我吗?你以为离国皇室会容你进入吗?你以为崖云那小子这么没有头脑吗?”
“没头脑的不知道是谁。”我低声嘟囔了一句,趁着chūn熙没有听清楚,赶快补充:“这是一个大好的联姻机会,假如太子是有头脑的话,一定会马上动身来烟淮查看这个谣言是真是假。”
chūn熙唇瓣微启,似笑非笑:“然后呢?”
“这是一个大好的谈判机会。”我微笑着说:“只要他来烟淮,就证明他动了心,只要他跟我们谈,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
chūn熙懒懒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借机另择高枝,想一脚把我蹬了?”
“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吗?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不是什么都不算了吗。”看着chūn熙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就知道他疑心病重,便加了一句。
“而且,我不可能真心待他,他是我的仇人!”
“哦?”chūn熙忽然有了兴趣。这人一听到有人跟他志同道合,立即兴奋起来,可见平日实在无聊得紧。
“我虽然在山村长大,但我原本也是城里人,患了病才送到那里疗养的。小时候跟大户人家的少爷订了亲,后来少爷被送到宫里……嗯,就死在那场大火里头了。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总算曾经有过缘分,不能让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你说的是……”chūn熙敲敲头:“静……静非尘,是叫这个名字吗?”
我看着他,他是真的一时想不起来,还是故意的?
“这个人是挺可爱的……”
我不禁握紧拳头。
“也很可怜,还很笨……嗯,没有跟你配成对,真是可惜。”
“世上的事qíng总是这样的,求之不得。”他转头认真的看着我:“不用伤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瞧了他很久很久,不知是否错觉,他的眼睛难得的如同月色一般清澈。我终于慢慢松开了拳头。
沉香(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觉身边多了一双探究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那是谁,而且这人总是躲在隐秘的地方,不好抓。
既然那样,我就索xing让他瞧个够好了。
当钱主的生活,只要看开点,不要老是想象自己正踩在悬崖上,其实还是可以活得很快乐。
特别在把其他钱庄在烟淮的分号都挤兑得快要倒闭的时候,觉得自己虽然不是生意奇才,却还是算是有用。
为了怕这些专业人才失业,我还派萧桥去招揽他们。
然后,就发生了chūn雨楼的那件事。
很多事qíng都发生在chūn雨楼,因为那里地势良好,处于长安街尽头,再往下是居民生活区,两边十字街头,视觉开扬,无重要建筑物,方便撤退,实在是商量yīn谋解决麻烦的绝佳地点。
这晚,四大钱庄的烟淮分号大掌柜集中chūn雨楼商议共同对敌的对策。
其中“丰隆行”的大掌柜刘雄原本出身于皇家钱庄,却于当年皇后被倒台时,各地钱庄分号人员紧缩时被裁,曾受过一段冷遇。虽然现在已身处高位,但当年的羞rǔ始终挂在心头,他要讨回当日的颜面,也要讨回今日的公道。
他首先指出:“皇家钱庄推出个钱主,纯属靠美色惑人,非是生意之道。而这钱主依仗的不仅是青chūn美貌,还刻意qiáng调自己的传奇经历,恐怕这里面有猫腻存在。”
众人纷纷附和。
“汇宝庄”的大掌柜钱山耀更道:“相信朝中也有不耻皇家钱庄做法的势力在,我们应该积极笼络,寻求各方助力。”
众人都道,此刻正是非常时期,大家更应团结起来,共同对抗皇家钱庄的侵蚀。当即便开始商量结盟之法。
众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忽地听到了楼下响起几声清脆的掌声,跟着那楼板轻轻一响,一声又一声,有人上楼。
明明包下了整座chūn雨楼,怎地还有闲人上来?
楼下的保镖怎地没有通知一声。
这脚步声一声接一声,虽是轻盈,却自有一股坚定之意。
是谁?恰在此刻到来?
众人都屏息凝神,惊疑不定。
却先见到一晕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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