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琰这时踏前一步:“属下奉主帅之命在此监印,太子妃的决定便是军令,众人不得异议。”
一锤定音。
我感激的看了大叔一眼,大叔,我就知道你关键时刻还是支持我的。结果满怀感激的目光却遭遇两颗大大的卫生球,竟然连这人也不信任我,看来挺我仅仅只是出于对主子的愚忠而已,真是郁闷啊。
既然这样,只得寄希望于敌军的荣将军身上,希望他聪明伶俐,好好配合我演一场对手戏。
攻城之前的骂阵让荣略声觉得很无趣,一个只有五千兵马的城池,加上已被围了一个月对退兵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主将,然后就是油尽灯枯的斗志。这样的一座城,还有骂阵的必要吗?
不过两军对垒,出击前先骂骂阵就等于是一种礼貌的问候,就跟武林高手比试前先摆个起手式,以便同对殴区别起来。
骂阵的人撤下,荣略声正准备牵马闪到一旁,发令士兵攻城,突然看见对方主将出现在城楼上,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个身形婀娜的绝色少女,他眯了眯眼睛,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太子妃。
只见纤纤弱弱的太子妃在双方兵将诧异的眼神下将一张琴放在城墙上。
“夏炎,难道你撑不下去了要献人献城吗?还是抓准了本将军的爱好,请太子妃先来抚琴劳军一曲,事先示好,请我手下留qíng吗?”荣略声越想越得意,大笑道:“你的一番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也不用这么麻烦,乖乖打开城门就好了。”
荣略声的话引来鹤都军一阵哄笑。
夏炎气得脸色发白,正待反驳,我微微一笑:“夏将军,何必同这样的人口舌争锋呢。”
夏炎脸色不豫,倒也没有再出声。
我轻拨琴弦,“铮”的一声,这声朗朗琴音在肃杀战场中宛如一阵清风,众人不禁都静了一下。
我含笑启齿:“夏将军,稍安勿躁,你要我开城门,我等会儿开着恭迎你便是了。只是在此之前想跟你打个赌,若你听毕我一曲之后,还想进城的话,我敞门沏茶亲自恭候。”
荣略声一怔,不禁重新细细打量城墙上那纤弱少女,细细的,甚至不放过阳光在她发丝上点亮的几缕光彩。
“这就是太子妃啊?”旁边的副将看得发呆:“将军,就先听听她弹琴吧。”
城下三军都昂首而视,心中不约而同都转着这个念头。
荣略声昂首笑道:“太子妃,两日不见你更美丽动人了。只是你跟错了人,你的夫君早就不在城中了吧,不然也不用你牺牲色相了。这算什么,美人计吗?”
“铮”的一声,身边的苏琰拔刀了。
我瞥了苏琰一眼,笑道:“荣将军赞谬了。不过两日没见,将军行事更为谨慎了十倍。人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看来并非虚言,不道闻名天下的常胜将军现在竟连跟我打个赌的勇气都没有了。”
荣略声冷笑道:“若我听罢你一曲仍要攻城呢?”
我笑:“方才已经说过,我会令城门大开恭候将军大驾。”
荣略声沉吟片刻:“我就不信你一曲琴音可退我三军,你弹吧!”
我笑道:“这一曲琴曲不简单,乃前朝得道之人遇上仙翁所传,其中曲意取自蓬莱仙境,令人闻之忘俗,再不起刀戈之念。将军有胆量一聆,实在令我佩服。这便奉上此曲乐谱词义,若将军不信此曲能耐,不妨观谱对照。若真的能闻之而不泯攻城之念,才真的令我佩服。”
荣略声大笑道:“我就偏不信你一个小女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什么曲谱便拿来吧。”
我自怀内摸出一封信,jiāo给旁边的弓箭手。弓箭手弯弓搭箭,一箭向荣略声she去。
荣略声抽出佩刀,将来箭砍成两截,怕信上有毒,随便指个小兵,让他拆信。
我见荣略声已将信笺拿在手里,方自按弦道:“我今为君奏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此时相望复相闻,勿使出关无故人。”
荣略声自信笺间举目看我,一脸肃然。
我微微一笑,拂袖开弦,铮铮淙淙的弹了起来。
弹的是什么?
古曲《chūn江花月夜》是也。要扯上什么蓬莱仙境的本是扯谈,但此曲却也别有一番优美恬静,自有一个神话般美妙的境界。
此番洋洋洒洒的一路弹来,虽然指法生涩,但原曲旋律本美,令人闻之心旷神怡。顿时流火七月,烈日炙人,转作江月有恨,流水无qíng。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何处月色不相照,何地chūn江不相闻。
我瞧着静静倾听的三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轻拨下最后一弦。
余音袅袅,众人鸦雀无声。
夜色凄迷,月光如水,不知有几人在这轮明月下赶回家去了,而我只能守着这野浦孤舟,思念着远方的亲人,看着江流依然,落月留照。
荣略声听罢一曲,脸沉如水,缓缓抬头看我,定定看着我道:“一曲听罢,请太子妃信守诺言,开城门罢!”
此言一出,众人色变。
我笑容不减,暗里咬牙,转头对夏炎道:“夏将军,请你打开城门。”
夏炎脸色大变,我抬了抬怀里的小布包:“请你尊重此帅印!”
夏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苏琰。
苏琰冷冷道:“若此城因之被破,属下会取太子妃头颅以慰众人。”
此话惹得我和夏炎同时瞪他一眼。
夏炎暗道:若是此城丢了,太子妃死不死,慰不慰也已无关重要了。再三踌躇,终于下令敞开城门。
荣略声一挥手,命令左翼一小队骑兵先进。只见这队骑兵缓缓踏入城门,城内毫无异状,城楼上众兵将面无表qíng,太子妃更是保持一脸笑容,好像不过在请客吃饭。
这等qíng状实在诡异莫名,一时间,鹤都敌军都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压力,似乎这坚持死守了月余的城池忽然毫不抵抗的敞开大门是一个极大的yīn谋,这种平静背后隐藏着最大的死亡陷阱。
极大的疑惑导致的心理压力之下,不费一点功夫进入城内的军队丝毫不见兴奋,反而人人额流冷汗,寂静无声。
眼瞧着一小队骑兵已进入了小半,城内依然毫无动静。荣略声只觉背后发凉,他胯下战马这时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的提起前蹄,人立而起,不安的嘶叫起来。
他猛的勒住马头,圈马转了个圈子,大喝一声:“撤回!”
“有埋伏!”不知是谁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进入城中的小队骑兵开始转头就往城外撤。顿时马腾人叫,烟尘四起,场面一度混乱。等到众人全撤出城外,队形已经溃乱,众人脸上汗水jiāo流,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惊惶之色。
“怎么,荣将军不进城来参观参观吗?”我一脸遗憾。
荣略声沉着脸道:“太子妃这一曲果真厉害,今日我军暂且避让,来日定会再来讨教。”
我含笑点头:“这次将军来得仓促,我们不及准备,实有怠慢。下次定当准备薄酒,与将军同赏琴曲,共商军qíng。”
荣略声盯我一眼,眼神颇有威慑之意:“忘太子妃记住今日所言。”圈马领军退去。
眼看鹤都军慢慢撤去,我方才松了口气,只觉脸上肌ròu都笑得僵了。转头瞧瞧城楼上站着的将士们,现在他们瞧着我的眼神已经跟此前的大不一样,不再轻视,还加上了点钦佩。
夏炎走上前来,一脸激动之色:“太子妃真是神机妙算,不费一兵一卒便解了围城之围。”微一犹豫,又问道:“适才那一曲真的是仙人传曲?竟然有退敌之效,真是闻所未闻。”他一脸狐疑,不大能相信刚才那优美的曲子竟能退敌。
我莞尔一笑:“此曲只对敌军有效,对我军只有提神作用,夏将军不必多虑。”
夏炎听得一脸敬佩,瞧着我的表qíng带了几分崇拜。
我暗想这人若不是过于天真,恐怕这副表qíng就是装出来拍我马屁的。若是教他识破此中玄虚,恐怕第一个拿刀砍人的就是他。
敌军退去,夏炎遵我吩咐让士兵在城门内挖坑。
邺城是一个坚固的城池,但有一个缺点——门不少,除了东南西北四个门,还有水道门。
多门是城市繁华的象征,但当这座城面对五万大军qiáng攻的时候,这种繁华就变成了噩梦。敌方人多,若是同时攻打各门,防守方便会顾此失彼。
但夏炎是一个jīng于防守的将领,当时城内仅有三千士兵,他却能调配的井井有条。如今加上崖云带来的二千人,虽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但也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增qiáng防守,并能省下一千人作为机动军队,随时支援各门。
而按照对荣略声的xing格分析,此人甚为自负,很有可能集中兵力主攻正门,也就是东门。是以,在东门必入之道上挖的坑是最豪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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