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旁边突然传来的关切话语,陈澜一下子回过神来,见是杨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侧,她只觉得刚刚那莫名qíng绪一下子有了宣泄的方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二话不说拉着他往隔仗左边的珠帘走去。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和杨进周只隔着两三步的陈衍不觉目瞪口呆,到最后忍不住又懊恼又无奈地低声嘟囔道:“就从我身边过去也没看见我,还真是有了夫郎忘了小弟……”
隔仗后头,见陈澜拉着她进来,随即就放开了手,整个人犹如泄了气一般跌坐在了居中的软榻上,杨进周亦是不明所以,遂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又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感觉到陈澜背对着他靠了过来,呼吸仿佛粗重了少许,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可是五姨妹对你说了什么烦心事?”
“她说了朝事,也说了家事。朝事诡谲繁杂,家事烦闷yīn郁,竟没有一桩省心的。我刚刚不免在想,比起处处起火的后院,我宁可应付前头的惊涛骇làng。”
杨进周顿时心里敞亮,见她虽低着头,可那一对珍珠耳坠衬得那耳垂异常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拂了一下,见她愣了一愣就一偏脑袋,随即气恼地看了过来,他立时一本正经地说:“咱们家就那几口人,连火星子都没有,哪来的起火?当初父亲在外,母亲初到宣府抛头露面开绣庄维持生计的时候就说过,咱们家里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关在后院的!”
第311章事纷纷
陈衍傻乎乎地在明间的隔仗前头站着,直到看见那边珠帘一动,继而姐姐和姐夫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刚刚颇有几分出神的姐姐艳若桃李,尤其是双颊更是露着可疑的红霞。而姐夫则是一如既往的挺立如松,只那背着手的架势怎么瞧怎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他心里腹谤个不停,可到头来还是走上了前去。
“姐……”
陈澜这才看到了陈衍。想到那会儿杨进周在外头招待着几家的男丁,也包括陈衍这个小舅子,刚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料想也不应是一个人进来,兴许陈衍就在旁边,她顿时为了自己那会儿的忽视而有些尴尬。只是,当惯了威严的姐姐,她少不得在陈衍面前继续维持那端庄肃然的样子,可走上去点点头还没说话,她就感觉陈衍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刚刚是不是四姐姐对你说了什么,所以你火烧火燎地拉了姐夫去商议?你也和我说说吧,我如今不小了,也能帮你分忧了!”说这话的时候,陈衍竭力挺了挺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最近也常常帮罗师兄跑腿来着!”
这个罗旭……帮她教导一下弟弟她很感激,可他千万别给小家伙灌输太多有的没的,到时候把好端端的一个陈衍教得油嘴滑舌。不过真要那样,该头疼的应当是岳父杜微方才是……不过是一闪神间,陈澜就转过了好些念头,可最后还是亲昵地敲了敲小家伙几乎要和自己平齐的脑袋。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你四姐姐吐了些烦闷,我一时感慨,找你姐夫说道说道而已。对了,筝儿妹妹在东屋里,要不要去见见?”
“又拿我当小孩子……”
嘴里嘀咕着,可陈衍终究也惦记着自己的小未婚妻,用古怪的眼神瞧了一眼杨进周,终究还是闪身先进了东屋。而陈澜这才冲着杨进周指了指西屋那边的方向,示意他先去见了卫夫人等那些诰命夫人们,可还没等她转身也回了屋去,就见那门帘一闪,却是张冰云出了来。
张冰云瞥见杨进周还在,忙低下头行礼拜见,见其肃然拱手还礼之后就去了西屋,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陈澜悄声说道:“都说杨大人最是冷峻刚正,今天一看还真是如此,只对一眼就觉得有些吃不消……澜姐姐,今天来,我还有件事和你商量,可有什么方便地方?”
对于张冰云的那四字评语,陈澜不觉莞尔,却也没多做解释,点点头就先到东屋门口打了帘子,扬声请张惠心代自己照管好杜筝,可看到张惠心笑意盈盈地冲着那边正在说话的陈衍和杜筝指了指,她顿时无话,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两个小家伙,就放下了帘子。等到出了这正房,系好了大氅的她正要偕张冰云往不远处荷塘边去,就见一个婆子迎面匆匆而来。
“夫人,张小姐。”
陈澜略一颔首,随即问道:“外头有事?”
“回禀夫人,是杨家十一老爷亲自来道贺。门上请了人小花厅奉茶,让我来报一声。”
得知是十一老爷陈珞,陈澜不觉想起之前杨进周在自己面前大略提过,便点了点头说:“老爷在西屋老太太那儿,你到了门前请人进去禀报一声,只说十一老爷来道贺。”
那婆子本有些担心,闻言大喜,连忙谢过之后侧身让路。而陈澜带着张冰云出了院门,张冰云就叹道:“幸好你们住在镜园,要是和杨家其他人住在一块,那一大堆亲戚恐怕认都认不过来,更不用说记排行记辈分了。”
“放心,你嫁入了宜园之后,那里头的人口比杨家就简单多了。”
“好啊,姐姐你敢打趣我?”张冰云一下子柳眉倒竖,可却无论如何扮不出什么凶相来,末了只是轻轻皱了皱鼻子,“长媳难为,长嫂更难为,这些天在家里娘天天是耳提面命,我听着不知不觉都有些怕了……不说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惠心姐姐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能挺过来,我还怕什么?我要和你说的是江米巷的事……”
陈澜一听到江米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因而摆了摆手示意她待会再说,随即就回头冲长镝和红缨做了个手势,径直把人往荷塘那边带。待到来到那座冬日里很少有人再走的木桥上,见长镝和红缨很见机地一人守住了木桥一头,她便带着张冰云到了木桥中央。
在这亩许方圆大半结了冰的荷塘上,就是这么一座弯弯曲曲的木桥,两头一堵谁也过不来,顶多是说话的两个人遭罪受冻。只陈澜出来之前就提醒张冰云带好了手炉,两个人拉起风帽捂着手炉往那儿一站,倒像是冬日里还有闲暇看着满池冰水玩赏的闲人。
“这还真是好地方……”张冰云看着满池零零落落的残荷,随即拉紧了一下风帽,这才回过头说,“我当初刚回京城不久,闲来无事也曾学着别家千金到佛寺道观闲逛。可我终究对那些没多大兴趣,倒是在路上行走更有趣些,常常让车夫绕远路,曾经从江米巷走,远远从车里望了一眼千步廊和皇城。就是那头一回,我不合管了一桩闲事。”
她也没详说那是什么闲事,紧跟着就说:“原只是想我在苗疆学了酿酒,家里只有爹娘吃,那样的酒方若能推广开也是好事,所以就与了那掌柜,之后也没理会,只告诉了他可以从顺天府和南城兵马司下手,其他的不说,几坛酒便能派上用场。毕竟,锦衣卫虽说听着不可一世,可要滋扰这些铺子的,总不能用大人物出马,毕竟这是千步廊外的要紧去处。事后事qíng也就过去了,可后来我方才知道,锦衣卫图谋的是他们的房子。”
说到这里,张冰云顿了顿,见陈澜听得仔细,她才一气说:“这事qíng我和父亲提起过一回,原是说把投过去帮忙的本钱给收回来,但父亲思量过后却说不用急,只让我知会那掌柜,留心锦衣卫的动向,可没过多久就传出了锦衣卫指挥使欧阳行被人弹劾的事,那边突然消停了。这些天父亲要在大内当值半个月,我的丫头小鹤儿偶尔去了一回见了那掌柜,得知这附近突然好几家相邻的铺子关了门,没两日又都开了,生意都是门可罗雀,不像是真心开店的样子,倒是时常有莫名其妙的人进出。掌柜往兵马司那边探问过,却听说是锦衣卫旗下的买卖,让他少管……啰啰嗦嗦说了这许多,姐姐你别见怪,实是我怕给爹添麻烦,又没人商量。”
听张冰云一气把这些事qíng都原原本本说明白了,又见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qíng,陈澜就笑说道:“怎么会,我从前也常常烦恼没个人商量事qíng,后来认了宜兴郡主做gān娘之后,方才是万事有了主心骨,你要是愿意,随时来寻我都行。至于你说的这些,我回头对叔全好好说说,他毕竟曾经在锦衣卫里头gān过,若有什么发现,回头我一定知会你。而且,令尊老大人既然说过只让你留意,想来也另有安排,你不用太惦记,该gān什么gān什么。”
“有姐姐这话,我就放心了!”张冰云松了一口大气,随即就笑开了,“我大哥读书和文章上头是一把好手,可这些事务管的少,如今正在预备三年之后的会试。爹一早就说他顶多是翰林院的材料,所以我想想也没和他商量,生怕他又拿出大道理教训人。还是姐姐和惠心姐姐好,说话慡利行事gān脆,不会耻笑我这在外头野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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