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门帘落下,外头方才传来了几个丫头的轻笑和窃窃私语。
东屋里,陈澜一进屋子就径直把人推到了chuáng上坐下,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咬着嘴唇低喝道:“把衣裳脱了!”
久别重逢,杨进周正想着要如何轻描淡写才能说明此次的经历,冷不防这么一句话砸下来,他立时愣在了那儿。好半晌,他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脱……脱衣裳?”
陈澜发现丈夫赫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qíng,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急了,不觉脸上挂不住,随即遮掩似的轻哼一声道:“让你脱上衣!谁知道你在外头是不是又不顾自己冲冲杀杀的,我得数数你身上的疤痕是不是又多了,别老伤没好又添了新伤!”
明白是这么一回事,杨进周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摇了摇头道:“又不是上战场打打杀杀,哪里会又添什么新疤痕,你想太多了。倒是真对不住你,让你在家里担惊受怕,还得应付那许多乱七八糟的场面,原是说好了,你下了江南好好调养身体,可就连毕先生也没能留几天,就匆匆去了东洋,我……”
“别打岔!”
毕先生人虽然不在,可当初曾经留下了详尽的方子等等,因而陈澜虽觉得遗憾,可并没有多大不快。毕竟,人家又不是专职的大夫,怎么也不可能犹如私人医生似的日日把脉天天开方。因而,她不等杨进周解释其中内qíng,就一下子打断了他,随即竟是亲自伸出手去,先是拉下了腰带,随即则是那件右衽斜襟外袍,就当她的手触碰到了那件贴身中衣的时候,另一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抓紧了她的手腕。
“阿澜,真的不用……”
“放开!”
觉察到那只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陈澜忍不住伸手去掰,一不留神用力过猛,整个人一下子就跌进了chuáng上那男人的怀里。面对那种熟悉的灼热气息,她只觉心里更是阵阵翻腾,另一只手却不依不饶地去拽那件已经松松垮垮的中衣。在这番挣扎抗拒之间,就只听一个清脆的裂帛声,她手中已经是多了一截半白不白的松江棉布。而更让她在意的,则是那中衣之中,他那胸膛上紧紧裹着的一层白棉布绷带。
“你呀……”尽管刚刚那一番动作牵动了伤口,可杨进周的脸色自始至终就不曾动弹过,这会儿面对陈澜那又是嗔怒又是痛惜的目光,他却是败下阵来,只能用手把人揽在了怀里,“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点皮ròu伤不算什么。真的,不要紧,那时候第一时间就包扎好了,一路上又是天天换绷带换药,和真正战场上的qíng形比起来……”
“这么说,已经是多日之前受的伤了?”
陈澜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杨进周的眼睛,见那目光一闪之后就避开了,她不由得恼将上来,松开了起头的另一只手,两只手就这么捧着丈夫那面颊。然而,就当她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红唇突然就被一抹灼热给封住了。整个人都被那坚实的臂膀箍在怀里,她原本满溢着惦记和思念的心突然轰地一下空了下来,几乎窒息在那种似火一般的热qíng中。
也不知道多少时候,她才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只是抬眼再瞪他的时候,眸子里自然而然地便呈现出了一丝妩媚,那种质问的气势完全无影无踪。偏巧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声有意加重的咳嗽,随即便是云姑姑的声音。
“老爷,夫人,厨房里刚做好了点心。老太太想着老爷刚回来,难免腹中饥饿,所以让我先拿一些过来。”
陈澜这才一下子跳将起来,头也不回快步走到门口,打起帘子从云姑姑手中接过了那个捧盒,随即就立时松开了手。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云姑姑就瞧见了她那上衣前头已经揉出了褶皱,领子和裙子都有几分散乱,而那边坐在chuáng上的杨进周则是正往上头拉了拉衣裳,可仍是难以遮掩住那大半jīng赤在外的胸膛,于是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老太太也真是太惦记儿子了,这就算没有点心,却还有另一道可口大餐在那等着呢!
脸上微带红晕的陈澜随手把捧盒往一边妆台上一搁,回到chuáng前就没好气地问道:“东西放在哪儿了,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拿。”
“看见你就不饿了。”
这话乍一听颇有几分动人,可是当品味到其中那另一种意味,陈澜不禁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捶了一下。然而,和她想象中那种无赖地应声而倒不同,他竟是伸出手来直接勾着她一块重重躺倒了下去。耳畔伴着那大chuáng负荷过重的嘎吱嘎吱声,两个人很快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最要紧的事qíng之前都已经办好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勾当,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别再想这么多。”见陈澜张了张口要说话,杨进周少不得用食指轻轻封着她那嫣红的双唇,“荆王回来了,再加上纪曦兄也来了,还有我和萧世子,你什么都不用cao心了!”
第405章群英荟萃
金陵书院,淡泊居。
扫了一眼面前从院长何明钦到十几个资深教习的jīng英阵容,艾夫人又往另一头的巡按御史周泰同瞥了一眼,面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颔首示意之后,她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仿佛丝毫没察觉到一旁空着的另一个主位。
“京城虽说未曾有回文送到,但江南这边的声势已经造起来了。金陵书院向来执江南儒林之牛耳,如今有人想要靠qiáng权压到我们头上来,那只能是痴心妄想!好在荆王和杨进周都是自作聪明,竟然妄想靠几个人就去打开局面,这才给了我们做文章的机会。趁着这时候把局面定下,之后哪怕他们真的能回来,也就翻不了天了!”
“夫人英明!”
十几个人齐齐这么一声,东屋里正在悬腕练字的艾山长不禁抬起了头,手腕不经意地一抖,一滴墨汁立时滴在了下头的宣纸上。良久,低下头的他才看见刚写好的那福字斗方已经给污了,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随手丢下了那支笔,缓缓坐在了太师椅上。虽说外头的声音仍是不断传来,可他却仿佛没听见似的,轻轻用手揉了揉太阳xué,额边鬓角赫然是斑斑白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门帘响动,紧跟着就是一个轻盈的脚步声。等到身畔隐约飘来一个清新淡雅的空气,他就侧了侧头,正好看见艾夫人在身边站定,却是斜着身子看桌上那字。
“整天就写这些福禄寿的,你可是金陵书院山长,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不笑你俗气?”
打量着妻子面带娇嗔的脸,艾山长却眯了眯眼睛笑道:“人生在世,若能福禄寿三全,那就已经人生无憾了。我们金陵书院那许多学生,有几个不俗气的?夫人,你一心维护书院的心思我明白,可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激了?须知朝廷一个接一个地把人派下来,又在措置上头煞费苦心,万一要是bī急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明白?”艾夫人的脸色一下子yīn沉了下来,一只手突然重重按住了桌子,“江南大小书院那么多,你以为他们不想挑战咱们的地位?这些年来为了一枝独秀,什么手段没用过,这一次也不例外!要是让他们借着朝廷的东风起来了,你以为我们将来还能在江南如此顺风顺水?收起你那些小心翼翼,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回若不能把这股风头给打下去,日后只会更难做!”
艾山长张了张嘴还想劝说什么,可是,看着妻子秀眉倒竖紧抿嘴唇的样子,目光下移再看见那一团被揉得不像样子的手绢,他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夫妻俩一时再也找不出其他可说的,艾夫人敷衍似的又说道了两句,随即就转身往出了门。
才从东屋走到明间,她就嫌恶似的舒了一口气,又轻轻伸手捋了捋额边那一缕不服帖的头发。就在她打算径直到西屋里头去歇一会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大呼小叫,紧跟着,竟是一个妈妈气急败坏地撞开门帘冲进了屋子。
“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是天塌下来了,还是官兵围了书院?”这本是随口的一句话,可是,当艾夫人看见那妈妈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极度惊惧的表qíng时,她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当即厉声呵斥道,“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金吾后卫,金吾后卫足足两三百人把咱们的书院团团围住了!”那妈妈的声音里头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随即双膝一软竟是跪了下来,“何院长已经带着人去了,可前头那边说,有学生去理论,却被人qiáng硬地打发了回来,说是如今南京城中多有骚乱,所以派人到这儿维持,以免有人冲撞了咱们这等书香地,可这分明是……”
“别啰嗦这些没用的!”艾夫人厌恶地打断了那妈妈的唠叨,直截了当地问道,“带队的是谁,可有说是听谁的命令,除却警戒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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