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_府天【完结+番外】(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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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是在一个最招忌的位置,但张铭却是有名的好好先生,下属犯错只是语重心长责备几句,同僚争权视而不见,能不管的事qíng绝对袖手……为此,韩国公夫人陈氏也不知道和丈夫理论过多少回,他却依旧是老样子,闹得陈氏牙痒痒的。

  如今,二弟张铨从江南任上回来,他就更变本加厉了。元宵节长假一过,他竟是朝会之后,日日在衙门点个卯就走,御史弹劾了好几回,可皇帝听底下人说他回家之后便是拉着二弟张铨喝酒谈天,甚至有一次喝醉之后还被张铨硬是拉着下场舞了一回剑,也就压下了那些本子,任凭这位左军都督府大都督拿着薪俸不gān活。

  这一日,张铭一大早去上了朝之后,午后就回到了家中。闻听陈夫人正在帐房听几个管事禀事,他也就懒得过去,使人知会一声就径直往二弟一家子的西院去了。才到正门口,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虽是有些艰涩,可他却阻止了要通报的那个丫头,竟是在那儿站了片刻,随即才笑吟吟地背着手进了门去。

  “是惠心在练琴么?”

  “大伯!”张惠心一看到是张铭,就立刻丢下琴站起身来,笑嘻嘻地上得前去,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就撒娇道,“大伯,您劝劝娘吧,让我再练也是四不像,到时候皇后娘娘听了岂不是笑话?再说,我准备的寿礼就是我当初在宜兴做的那把紫砂壶,岂不是比什么琴棋书画针线活之类的雅致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雅致?教你紫砂手艺的师傅要是瞧见,大约恨不得说不认识你这个人!”

  宜兴郡主没好气地上前,伸手把张惠心拉了过来,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这才对张铭裣衽行礼,张铭自是回礼不迭。厮见过后,张铭便四下里望了一眼,随即奇怪地问道:“二弟人居然不在?”

  “去外城的浙江会馆了。”宜兴郡主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带了几分无奈,又歉然道,“大哥您也知道,原本从江南回来,又不曾分派新职司,他还说要带着咱们娘俩找几个好地方去逛逛,谁知道一大早就来了旨意,点了他本科监试。这监试不在主考官和那十八房考官之中,权力却大,再加上那位公公和他嘀咕了一阵子,他就立刻出城去了。”

  “本科监试?”

  张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方才想起本科主考官和读卷官等等都已经早早定下,偏生监试一直悬而未决,恐怕谁也没想到会落入了张铨手中——要知道,张铨这些年一直都在江南提督宁波市舶司,这职司听着富贵,可往常只要做过那一任官回来,仕途上便再无寸进,再加上宜兴郡主的河东狮吼是闻名在外,外人谁也不觉得这位有名怕老婆的懦夫能够升到什么要紧位子。所以,他纳闷了一阵子,也只有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圣心独运。

  虽说宜兴郡主最是光风霁月的人,但大伯和弟妇侄女呆的太久,总容易惹闲话,因而张铭略坐了一会,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等她一走,张惠心就不禁拉着母亲的手说:“娘,你怎么不说阳宁侯太夫人出城养病的事,早先大伯母不是才来说过吗?”

  “那是你大伯大伯母的事qíng,咱们cao那个心gān嘛?”宜兴郡主见张惠心眉头皱成了一团,就笑呵呵地将手指点在上头,轻轻揉散了,这才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想着请你那陈家妹妹来,她们又不是出去几个月,皇后千秋节必然回来,着急什么?如今陈家事qíng多,避出去也能少些是非。她是聪明人,可不像你这个小糊涂蛋!”

  张惠心顿时不gān了,抓着母亲的手就叫嚷道:“我才不糊涂,我比她还大呢!”

  这边厢母女俩正在说笑斗嘴,那边厢韩国公张铭从西院出来,若有所思一路走一路思量回到自家正房的时候,才一进门就听到一个没好气的声音。

  “我的老爷,你可知道回来了!”

  陈夫人如今四十有三,已经算不得年轻了。虽说保养得极其仔细,可眼角等细微处,却仍免不了有些小小的细纹,身材也不若年轻时窈窕。那些曾经最喜爱的大红大紫葱huáng柳绿等鲜亮颜色的衣裳,如今不可避免地压了箱底,取而代之的则是稳重的青色和蓝色。这会儿见张铭奇怪地一挑眉,她便摆摆手示意丫头们退下,随即亲自上前为张铭脱了外头的大氅。

  “今天阳宁侯府郑妈妈来报信,说是母亲离府养病去了!”她一面说,一面将那件兰州姑绒面子茧绸里子的大氅搭在手腕上,一面满脸不忿地说,“三弟才刚回了家,母亲就突然离府养病,这不是被他bī的,就是被他气的!而且,他一回来就说已经迁了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这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

  “他那任命今天早朝宣布了,后来也到衙门中见过我。虽说从前见过几面,但今天再一看,倒不是十分桀骜的人。”张铭见陈夫人眼睛一瞪,便淡淡地说道,“至于岳母那儿的事qíng,你打听归打听关切归关切,可也别太越俎代庖了,毕竟是陈家的家事。就算是不孝两个字,也总有御史会出面。有功夫鸣不平,你还不如以后几日找空儿出城去探探岳母。”

  “这不用你说!”听得张铭不想多提此事,陈夫人顿时满心恼怒,又问道,“那惠蘅的事qíng呢,她的事qíng总不是越俎代庖了吧?都说皇后这一回考较诸位文武官员的千金,是想挑名门淑媛为诸皇子配,指不定晋王也要册次妃……”

  “别听风就是雨,咱们大楚统共立过几位次妃?这用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的事,就别老放在心上了。再说,那么多礼物送上去,谁来得及看,皇后身体病弱,哪来那许多功夫,不过是走马观花罢了,皇上的心思你就别猜了!倒是老二,你可知道他点了本科监试?”

  见陈夫人点了点头,对后头的事qíng浑然不上心的样子,韩国公张铭也懒得对妻子多说,直接伸手把大氅接了过来就往门外走。见他这副架势,陈夫人方才有些惊觉了过来,忙追了上去问道:“听说人是去外城浙江会馆了,可这会儿指不定在回来的路上,老爷你去了也说得扑个空。二弟的xi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名的爱四处溜达!”

  “我才懒得去找他,这是去见母亲!”

  撂下这句话之后,张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着陈夫人在那儿看着放下来的帘子眉头大皱。婆婆韩国公太夫人从前就是长年信佛,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在佛堂里过的,也不理会家务,因而她对婆婆恭恭敬敬,可亲近却说不上来。仔细想想刚刚对丈夫说的话,她隐隐约约便有些念头,待到重新品味那监试两个字的意义,她一下子想起了下人们报说午时三刻西四牌楼开刀问斩时的qíng形,忍不住也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

  二房得蒙圣宠是好事……可要是自己的丈夫再长进一些的话,何至于她这般cao心?

  而张铭在出了院门之后,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若当初按着他的安排,将女儿嫁给了文官清贵,哪里要如同现在这般如履薄冰?

  东城gān面胡同,一辆清油轿车缓缓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跟车的婆子上前叩了叩门,随即里头便传来了不耐烦的问话声,好一阵子,方才有人把门打开了一条fèng。听说是小姐回来了,那中年妇人方才开大了门,又一溜烟回去报信,那大嗓门简直是嚷嚷得满条胡同都能听见。

  “老太太,阳宁侯府把小姐送回来了!”

  听着那声音,从车上下来的苏婉儿脸色一变,又看了随车的丫头一眼。那丫头连忙拿出钱来打赏了车夫和跟车的婆子,这才跟着主人进了门。既然是把人送到了,阳宁侯府的那拨人也没有停留,匆匆忙忙就回去了。

  小院不大,除了设有屏门,就只有一进,因而苏婉儿没几步就到了正房,却咬了咬牙,好半晌才打起帘子跨过门槛进去。还没等她站稳,上首就传来了一个讥诮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呆在那侯府里乐不思蜀了,没想着还是给人送回来了。过了这许多天富贵日子,如今看着咱们家里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寒酸了?”

  陈氏说着便站起身来,走近前几步,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婉儿几眼,这才冷笑道:“陈家打的主意我知道,你打的主意我也知道,不就是想用你顶替你哥哥完了那桩婚约吗?我告诉你,侯门不是那么好嫁的,没娘家撑腰你在那儿连头都抬不起来!要没有你哥哥娶个有钱有家世的进来,你拿什么做嫁妆?你攒的那点体己,连压箱子的底都不够!”

  面对这极其刻薄的言语,苏婉儿低着头一句话没说,牙齿却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来,直到陈氏说够了,这才告退出去。临到门边上,她又听见后头又飘来了一句话。

  “闺女就是赔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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